苦艾 第6章

作者:许湖 标签: 近代现代

  回到宿舍,林睿见他挂了彩,问:“怎么了这是?”

  “逃晚自习出去玩,撞见老张了,被他打了一顿。”郝艾随口胡诌。

  “哈哈哈,那你真够倒霉的。”林睿才不信他的鬼话,打了个哈哈,“我去洗澡了。”

  “啊,我去隔壁宿舍拿我的作业。”郝艾下午的时候把作业交给了钟休,让他晚上帮忙带过来,等他回来了就过去拿,然后顺便看看钟休洗没洗过澡。

  郝艾敲了一下门,里面传来钟休冷淡的声音:“请进。”

  钟休正在书桌上写作业,见郝艾进来了,于是停下了笔。

  “我来拿我的作业。”

  “给。”钟休把书递给他。

  他看着郝艾别扭地用左手接过书,右手不自然地垂着,脸上还有块碍眼的创可贴,皱眉道:“你跟人打架了?”

  郝艾不承认,“没有。”

  “校霸就这点能耐?还受伤了,真行。”钟休冷着脸说。

  郝艾:“我不是我没有。”

  “过来。”

  郝艾不解:“干嘛?”

  “我看看你胳膊。”

  郝艾欲盖弥彰地伸出左胳膊。

  钟休甩了记眼刀,一字一顿地说:“另,一,只。”

  郝艾只好把右胳膊伸出来。

  他满脸不情愿地卷起袖子,只见白皙的手臂上有一大块刺眼的淤青,已经有点发黑了。

  钟休指指他的脸,这次郝艾马上意会,弯下腰把脸凑了过去。

  钟休:“……”

  他站起来,无奈地说:“我是让你把创可贴揭了。”

  “哦。”郝艾一下子揭开,揭的力度太大,创可贴粘连着点皮肉,他吃痛地“嘶”了一声。

  “蠢死算了。”钟休叹气,他不明白为什么这种傻白甜都能当校霸。

  他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箱子,打开,这是一个医药箱,里面有很多常用药,跌打损伤的药一应俱全。

  “你竟然还带了药箱。”郝艾啧啧称奇。

  钟休没说话,而是碰了碰他的手臂。

  郝艾哀嚎出声,“嘶——疼!”

  “你还知道疼。”钟休给他的手臂敷上了冰袋。

  郝艾可怜兮兮地指了指脸,看着他:“那这里呢?”

  钟休又给他清理了脸上的伤口,过程中始终冷着脸,但动作却很小心。清理完之后,他又从药箱里翻出创可贴,撕下一条扔给他,“自己贴。”

  郝艾继续卖惨,“我看不见啊,贴歪了怎么办?”说完又小声嘀咕,“你们宿舍怎么连个镜子都没有?”

  “闭嘴。”钟休忍无可忍,直接粗暴地把创可贴糊到他脸上。

  “嗷嗷嗷疼啊!”

  “忍着。”钟休虽然这样说着,但手上的动作轻了很多。

  郝艾问:“你洗过澡了吗?”

  “没有。”

  “一起洗?”

  已经躺在床上的室友用很欠揍的语气说:“yooooo~一起洗~”

  郝艾假装威胁道:“方家明,你是不是想接受校霸的制裁?”

  方家明笑嘻嘻地说:“怕了怕了,艾艾再爱我一次。”

  郝艾抬头白了他一眼。

  钟休不放心地问:“你这样能洗吗?”

  “能啊,我小心点不让伤口碰水就是了。”

  “那行。”

第11章

  郝艾凭借自己的死皮赖脸迅速和钟休建立了一起洗澡的友谊。

  钟休依旧一副冷漠疏离的样子,对谁都不热络,但对郝艾多了点耐心。

  周四晚上化学小测,老师改卷效率很高,周五下午就出了成绩。课代表从办公室出来,抱着一沓卷子走到钟休的座位旁,赞叹道:“钟休好厉害,考这么高,看来宁学霸地位不保啊。”

  课代表口中的宁学霸叫宁岳,高一下学期末才转到这个班。他之前一直在竞赛班,一中的教学资源更偏向理科,竞赛班历来是一中的王牌,分为数、理、化、生竞赛班,能进入竞赛班的学生大都参加过省级、国家级竞赛并取得了名次,教课的老师也都经验丰富。一中的重本上线率主要是靠竞赛班带起来的。

  一中为了激起学生们的拼搏热情和竞争力,每学期的期中考和期末考成绩出来后都要重新调班,掉出年级前一百的就会被调进平行班。宁岳一直是年级前十,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自己主动来了平行班。

  刚开学时老师在班里张贴了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成绩单,宁岳是第一名,他的分数和班里同学有明显的断层,第二名足足和他差了快一百分。他在班里很受欢迎,学习好而且不摆好学生的架子,不管是谁来问题他都会不厌其烦地给人讲,直到别人听明白为止,晚自习的时候老师也常让他上去给大家讲题。

  路法言好奇地凑过去看,“咦,钟休考多少啊?”

  他拿过钟休的化学试卷,倒吸了口凉气——钟休考了满分。

  “满分啊!牛逼!”

  郝艾的视线也转了过来,路法言问他:“你这次考多少?”

  “喏。”郝艾把卷子递给他,还行,勉强及格。

  接下来的化学课老师讲卷子,讲之前特意表扬了一下钟休,“钟休同学考了满分,很优秀,以他的水平去化竞班绰绰有余。”

  同学们纷纷转过头看向钟休,投去钦佩的目光,而他神色一如往常。

  临近下课,卷子还有一小半没讲完,郝艾转过头,问:“下了课可以给我讲讲这几道题吗?”

  钟休接过他的卷子,看了下用红笔圈出来的题目,点点头:“行。”

  钟休讲得仔细,郝艾也听得认真。他发现郝艾挺聪明的,很多错题都是一点就通。偶尔郝艾会嘀咕一句,“原来还有这种解法。”

  “这种解法不算稀奇,老师讲过一道类似的变式题。”

  “是吗?”

  “一看你上课就没听。”钟休拿出化学课本,翻到那一页,密密麻麻的笔记看得郝艾有点眼花,为了区别记忆,他还用了不同颜色的笔。

  郝艾边看边说:“字真好看,我要是能写这样的字……”

  钟休给他泼冷水:“好看吧,题写不出来,你把字写出花来,老师也不会多给你几分。”

  周五下午五点半放假,郝艾家在县城,从学校回家要坐一个多小时的车,而且中途还要转车。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家家户户已亮起了灯,只有自己家的窗户里还是一片漆黑。

  屋里静得可怕,只亮了一盏小灯,孤孤单单的一点亮光,显得周围愈发黑暗。

  这是姥爷留下的旧房子,住了很多年,有些年头了。房屋地势偏低又背光,常年阴暗潮湿,有一种发霉的味道。

  之前舅舅一家也住在这里,但两年前在市区买了房,想把母亲也接过来住。但舅妈不乐意,老是跟舅舅吵架,舅舅这人对舅妈虽然总是唯唯诺诺的,但却很孝顺,他不放心把母亲一个人丢在这里。

  姥姥知道他们会因为自己吵架,也不愿意给他们增加负担,于是铁了心不跟他们住,谁劝都没用。

  舅舅无奈,只得答应她。他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他是县里的小学老师,平时上班都住在县里,还可以照看母亲,周六日放假回市里陪孩子。有时候遇到假期,还会把孩子接过来陪他奶奶。

  老人躺在躺椅上,起初郝艾以为她睡着了,走近一看才发现她正睁着眼望天花板。

  “姥姥。”他小声喊道。

  姥姥看到他回来了,想要起身,“艾艾回来啦?”

  “嗯,回来啦。要出去吗?我扶您出去。”

  姥姥动作迟钝地一点点站起来,语速也有点慢,“不出去啦,我在外面晒一下午太阳啦。”

  “好吧。”郝艾没勉强,扶着她往前走。

  “艾艾,你吃饭了吗?”

  郝艾没有吃晚饭,但他怕自己说了,姥姥就要去给他做饭,太麻烦了,而且她走路也不方便。于是说道:“我吃过了。”

  郝艾把她扶到沙发上,问:“您看电视吗?”

  “不看,你该干嘛干嘛去,不用管我,我坐这儿就挺好。”姥姥赶他回自己房间。

  “这几天有不舒服吗?”

  “没有,我好着呢,小孩子别操这么多心啊。”姥姥说。

  “嗯,知道了。”郝艾有点心酸地点点头。

  以前每次回来,他都会给姥姥带一些在学校附近的糕点店里买的糕点,或者别的在县城里少见的吃的。但自从生了病,姥姥遵循医嘱再加上牙齿也不太好,很多东西都吃不了了。

  姥姥以前没生病的时候,虽然年纪大但是腿脚闲不下来,郝艾放学回来总见不到她人影。但后来得了病,腿脚变得不灵便,还有很多并发症,必须得吃药控制。

  郝艾以为她会像别的得了病的老人那样闹脾气摔东西,毕竟卧病在床行动不便,人多会变得很烦躁。但她没有表现出太多负面情绪,而是一直积极配合治疗,很少给家人添麻烦。

  “姥姥,你药是不是快吃完了?”

  姥姥想了想说:“没有,先别买啊。”

  郝艾打开电视柜下面专门存放药的抽屉,发现有几个药盒都已经空了,“药吃完了您怎么不说呀?舅舅上次也问了。”

  姥姥像是才想起来:“啊?吃完了吗?哎呦瞧我这记性,我给忘了。”

  郝艾有点生气:“吃没吃完您自己能不知道啊?不是跟您说了快吃完的时候提前几天告诉我吗?”

  “少吃一两天没事。”

  “那可不行。”

  又陪姥姥聊了会儿天,郝艾把她送回房间睡觉。他又去自己房间里找能充饥的东西,翻了半天,在柜子里翻到一桶泡面。舅舅今天下午下了班就回市里了,家里没烧热水,他接了凉水倒进壶里,等待水开的空隙里,他打开微信,看到曲一航在朋友圈发的照片,火锅烧烤啤酒奶茶,凑了个九宫格。他又看了看自己刚拆开包装的泡面,顿时更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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