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疯流川
清朗侧过身,一手夺过清明手中的拉杆箱, 另一手臂揽过他的肩膀,大大方方的将人箍进臂弯之下, 朝地下停车库的方向走。
“怎么瘦了这么多?抱着都硌人,刑探长是不是养不起你了。”
清明忽略他的调侃, 问:“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一会儿...” 说完, 清朗脸色一变, 不悦道:“听说你们昨天下午就放假了,为什么要等到今天才回来?”
清明耸肩, “你小子知道过年期间,机票有多难抢吗?今天这张机票,是我提前三个月, 在wifi信号最强的情况下,蹲了三晚的点才抢到的。我还让师兄帮忙抢,结果他那大手指一戳,屏幕直接闪退了。”
闻言,清朗瞥了瞥他的脸,见他脸色有些苍白带着一丝病气,明显是过度缺乏睡眠。刑警这行当本就不好做,无时无刻都要在第一线跟犯罪分子做斗争,虽称不上是风餐露宿,但吃睡方面肯定每天过的紧巴巴,长期“营养不良”怎么能不瘦呢。想到这里,清朗暗自又心疼了,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下来。殊不知导致清明这两天缺乏睡眠的真正原因,实则是床上的过激运动。
“几天假?”
“两天”
清朗适才方缓下去的脸色,蹭的一下子又黑了。“两天?那个刑探长还真是丧心病狂。”
清明干笑道:“能有两天假我知足了,你别什么都往师兄头上扣啊,我们的假日跟他没关系。”
“没关系?“清朗冷哼一声,“他一个队长,多给你批两天假怎么了?压榨手下,畏手畏脚,这样的男人,你到底看上他哪点了?”
见他冷嘲热讽的话语,清明:“我看你是欠抽吧,你要是觉得我假日少,可以替哥去司法机构投诉,就说警察节假日太少。如果投诉成功了,我代替我广大警察同胞们向你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清朗冷哼一声,“我考虑一下。”
许是跟刑罪淡漠委婉的表达方式接触的太多,此时听了清朗如此率真的话语,清明笑了。
“你还当真了?地主家的憨儿子。”
见他笑了,清朗的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了几分。
上车后,清朗随手从后座拿出一束紫色郁金香递到清明手中。
“都是大男人的,送什么花。”
“你要不要?”
看着眼前这位祖宗沉着脸,清明哪敢不要。即便是送了一把菜帮子,他也要硬扛着头皮收下。清明一手接过花,恭维之词也是信手拈来。
“你送的,怎么会不要呢。这郁金香真艳,毛儿啊,你眼光不错。”
“你喜欢就好。”
“我饿了,”清明有气无力的朝椅背上一靠。
“回我家吃饭,我让林嫂准备了你爱吃的,。”
“哦,”清明漫不经心的应了句。
说实话,他内心并不是很想去,甚至能找出一百种理由拒绝。去清明家,就意味着会见到清晟邦。那个一向对自己严苛,冰冷的叔叔。从小到大,清晟邦无形中都是一股压迫感,压制在他心头。他看的出来,清晟邦并不待见自己,至于原因,内心跟明镜似得。可他始终是自己叔叔,是长辈,总要见面的。
然而清明真正不愿与清晟邦多接触的主要原因——清晟邦同清晟国有着相似的长相。二人是亲兄弟,步入中年后,清晟邦同父亲清晟国愈发相像了。每每看到清晟邦,清明脑海中总会不禁浮现出父亲的影子。那种近在眼前,却永远无法触碰到的“父亲”,刺痛他的眼睛,稍不留神就会撕裂他心底的口子。又像是青空中挥不去的雾霾,压迫在胸口让人喘不上气。
清明靠在副驾驶座上阖上双眼,心想:这顿饭注定不会轻松。
到了清朗家,清晟邦单独把清明叫去了书房,僵硬的客套话句式,永远是最随意,又不失尴尬的开场白。几句话后,清晟邦进入正题:
“再有两天就是你爸妈的忌日,既然你回来,有些事情就交给你自己去打点,不懂的可以问德叔。”
“好”
这时,清朗没打招呼直接推门进来,他心里一边惦记着清明刚下飞机还空着肚子,一边也明白清明不善于应付自己冷面的父亲。别说清明了,就是让自己跟清晟邦单独呆一屋,半小时内心毫无波澜算是极限挑战。
“有什么话等吃完饭再说,”
说完,在清晟邦如刀刃般锋利的眼神下,他攥着清明手腕将人半拖出书房。
平时从不在家吃饭的清朗,今天竟然主动上了饭桌。一顿饭,短暂又安静。清晟邦就坐在自己对面,即便自己现在肚子是有点饿,但在那样压抑的气氛中,清明瞬间觉得食欲一扫而光。
吃完饭后,清朗拉着他去了花园,两人随意聊了会,之后不顾清朗反对,清明执意要回自己家。
清明气定神闲地说:“你要是不乐意送我,那我自个花钱打车回去。”说完,拉着行李箱就往外走。清朗拗不过他,极不情愿的去开车。
半小时后,车开下一个陡坡,一幢日式风格的别墅落入视线中,平实精致的外观看不出年代。将清明送达目的地,清朗便识趣的离开了。
此时此刻面朝自己记忆中的那栋房子,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黄昏下,它镀上暮色的那股苍凉,显得无尽孤独。对清明而言,这栋房子里没有笑声,没有父母,早已不是家,自己都不记得有多久没回来过。
父母出事时,他才十岁,被清晟邦领回家。清明记得那时候他还不习惯父母不在身边,经常偷偷跑回来,可每次都被清晟邦派来的人又带了回去。反反复复的,后来,清明也厌了。他不单纯是厌烦,而是后知后觉的明白——父母已经不在那里了,他们永远离开了自己。
门前那两颗梧桐树也早已变了样,那是他跟父亲十几年前亲手种下的。枯黄的叶子同此时的天空成了一个颜色,试图想要融入暮色之中,也跟着离去。
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清明一步一步朝着门口走。
开门的是一位中年男人。
“德叔”
见到清明,何海德先是一愣,很快脸上的惊愕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欣喜所替代。
“少爷,你…你终于回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说着,伸手想要去拉清明的行李箱。
“不用跟我客气,我自己来就行。”
清明进屋,屋里家具的摆设与自己走之前是一样的。
“再过两天就是老爷和夫人的忌日了,我原本还以为少爷不回来了,回来就好啊。”说着,何海德瞥见了清明阴郁的侧脸,不由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