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冉尔
“时——栖!”Lily彻底气疯了。
Lily真名并不叫李翠花,只是李崔桦的谐音。
时栖毫不留情地揭了Lily的老底,美滋滋地倒在后座上玩手机。当汽车穿过两个红绿灯路口时,他忽然提醒:“前面左转。”
Lily头也不回:“糊涂了?前面右转才是你家。”
“谁说要回家了?”
“你要去哪儿?”
时栖淡定地报了个地址。
Lily差点在马路中央紧急刹车:“时栖,你疯了?”
“地址有错?”时栖的声音从后座传来,“还是……宫行川搬家了?”
第二章 金主没了就再找一个
“时栖,宫行川因为你和宫凯的婚姻,直接和他断绝了关系……谁知道是什么关系呢?坊间都传是父子,你知道真相吗?”Lily问的,是每个稍微了解点娱乐圈八卦的人,都想知道的秘密,“宫凯刚死,你就跑去找宫行川,找抽呢?”
“宫行川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时栖,他能直接封杀你,让你彻彻底底从荧幕上消失!”Lily像个被踩住肚子的尖叫鸡,喊得声嘶力竭。
然后时栖用一句话,成功掐住了“尖叫鸡”的脖子。
时栖说:“宫行川要是不想见我,早在和宫凯断绝关系的时候就封杀我了。”
“……那你现在找他做什么?”Lily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干巴巴的话,“聊天,喝茶,一起回忆宫凯?”
时栖用手撑着下巴,聚精会神地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半晌,无声地笑了:“你不是说我没有金主了吗?”
“……那我就再去找一个。”
时栖确信,如果没有前几年的情义在,换作任何人说出同样的话,Lily都会立刻踩下刹车,干脆利落地弃车而去。
临走时或许还会留下一句“傻X”,作为两个人最后的告别。
但是Lily神奇地忍住了,还稳稳地将车开上了高架。
因为在她和时栖漫长的“斗争”里,时栖说过更惊人的话,最后都神奇地应验了。
“宫凯死了,我这个未亡人,于情于理,都得去看看他唯一的亲人。”时栖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将手机塞进口袋,戴上眼罩,闭目养神。
Lily抓心挠肺地想知道时栖的计划,好不容易有一个将车停在斑马线前的机会,一边等老奶奶过马路,一边回头。
只见时栖的眼罩上印了一行字:“朕不能看见。”
眼罩下高挺的鼻梁上映了点昏黄的光。
Lily心一软,像是想到了什么,无声地叹息。
她什么都没问,等老奶奶顺利过完马路,再次踩上了油门。
时栖并没有睡着,他甚至没有闭上眼睛。
光被眼罩阻隔,映照出空气中柔软的灰尘,浮动在时栖的眼前,他看见了什么,又什么都没看见,却清晰地听见了五年前的自己,在离开夜总会,爬上宫行川的车时,笑着调侃:“叔叔,你要带我去哪儿?”
宫行川的车让时栖放下了最后一丝犹豫,他知道自己找到了最好的猎物。
宫行川安静地系上安全带,用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时栖的肩膀。
这是一个上位者才会有的习惯,无声的压迫感降临在他的身上。宫行川默不作声,居高临下地望着时栖,如同望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
时栖心里翻涌着怪异,但他还是把安全带系了起来。他觉得宫行川或许误会了什么。
事实证明,时栖的猜测是对的。
宫行川开车带时栖回了家,迅速打电话叫了两个保姆,照顾时栖的起居。
他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贫困学生,用自己的方式,将他从夜总会中“救”了出来。
时栖觉得可笑,以及悲凉。
他需要的不是上学的钱,而是更多更多,可以填上巨大窟窿的钱。
然而事与愿违。
时栖拥有了崭新的校服,学费也被一次性交清,连上下学都开始有专门的人接送。
时栖对宫行川说了不用,可惜宫行川和他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听见也只当是小孩子的胡言乱语。
他开始尝试着脱离宫行川的掌控,然后失败了。
甚至没有人察觉到他的反抗。
宫行川织了一张无形的网,时栖掉进去,越挣扎,陷得越深。
他们之间的关系很清白,一个是贫困学生,一个是资助贫困学生的爱心人士。
清白到时栖没法向宫行川开口要钱。
他忍了两年,在十八岁生日时,忍无可忍地爬上了宫行川的床。
“时栖,时栖!”
时栖回过神,把眼罩从眼睛上摘下来,Lily不知何时已经将车停在了停车场里,正担忧地望着他:“你昨晚睡觉了吗?”
“睡了。”时栖笑得格外暧昧,“还梦见了苍老师。”
Lily憋了三秒,把自己可怜的、多余的同情心化为悲愤的咒骂:“操!”
时栖潇洒一挥手,戴上墨镜和口罩,跳下了车。
宫行川住的地方,他五年前就来过,还住了很长一段时间。
在这块寸土寸金的地界上,宫行川很完美地展示了亿万富翁的财力——他买下了一块地,建了独属于自己的“庄园”——一栋建筑风格极其现代化的公寓楼。
时栖不用担心狗仔跟上来,就算真的拍到了什么,只要宫行川不愿意看见,再爆炸的新闻也不会出现在网络上。
他让Lily在车里等着,自己走到楼下。
密码锁闪着微弱的红光,角落里的摄像头对准了他。
鬼使神差地,时栖脑海里出现一串数字。
时隔多年,密码早就换了吧?
但他还是伸手,缓缓将记忆深处的密码按了一遍。
出人意料地,玻璃门应声而开。
时栖却没有往里走。
他的脊背猛地绷紧,衣服上的每一个褶皱都有着锋利的弧度。
他的回忆也随着玻璃门敞开了。
那些混乱的,夹杂着欣喜与羞涩的呢喃跨过了漫长的光阴,重新回到了他的耳畔。
——叔叔,你……喜欢我吗?
——叔叔,你轻点。
——叔叔……
“请问,你找谁?”
时栖猝然惊醒,背后满是冷汗。
他迅速整理好情绪,隔着墨镜抬起眼帘,瞧见的竟然是熟人。
“岚姐。”时栖摘掉了口罩和墨镜,“好久不见。”
何岚手里的文件夹“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好半天才找回原来的语调:“小栖……”
他弯腰帮何岚拾起文件:“宫先生在吗?”
“在……”何岚顺口回答,又尴尬地僵住,“小栖,宫先生……”
“他不愿意见我?”时栖很绅士地帮她说完了剩下的话。
何岚艰难地点了点下巴。
“没关系,我可以在这里等他。”
何岚抱着文件夹,欲言又止。
“岚姐,有话直说吧,没事的。”
“小栖,你当年和宫先生……”何岚问的果然是这件事,“你怎么会嫁给宫凯?”
时栖脸上的笑容完美得没有丝毫破绽,他像是在重复何岚的问题,也像是在问自己:“是啊,我为什么会嫁给宫凯?”
宫凯是不是宫行川的儿子,连时栖都不知道,但是五年前的他并不在乎这样的问题,任凭外界流言纷扰,眼里只有一个宫叔叔。
那时的他,正在想方设法地将自己的身份从“被资助的贫困学生”变成“被包养的小情人”。
他故意在宫行川的卧室里洗澡,故意睡在宫行川的床上——换来的是新的沐浴液和新的床单被套——全是宫行川习惯使用的。
但是时栖想要的根本不是这些。
就在他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当口,宫凯回国了。
宫凯是典型的ABC,黄皮白心,在英国读了十多年的书,浑身上下散发着绅士的傲慢劲儿。
家里莫名其妙出现了美少年,宫凯非但没体现出抵触的情绪,在得知了时栖的“贫困生”身份后,还以自己的名义,在他就读的高中捐了一栋楼。
时栖却不喜欢宫凯。
宫行川对他的帮助是强势以及不容置喙的,宫凯只是施舍。
但他也仅仅是想想,一个缺钱缺到拼命想找金主的高中生,是不在乎尊严的。
“可能就是缘分吧。”回忆中断,时栖是这么回答何岚的。
何岚是宫行川的秘书之一,和Lily差不多大,五年前负责时栖的学费支出管理,和他的关系非同一般。
何岚也是唯一一个知道他和宫行川发生过什么的秘书。
“宫先生不相信缘分。”何岚苦笑,漫无目的地翻动着手里的文件,见他额角沁出汗珠,不由心生怜惜,“坐会儿吧,我给你搬张椅子,楼下空调还是很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