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hlacht am Rhein/莱茵河之战 第31章

作者:隐形基地/卜做人了 标签: 近代现代

昆尼西看了他一眼,继续弹奏那首曲子。迈克尔坐在他身后,闭眼聆听。也许喝了酒,他感到微微眩晕。音符敲打耳膜,震动神经,眼前好像出现一片静谧的大海……灰色的海滩,深黑的礁石,以及大海,闪烁着银光,泡沫洁白……

“睡着了?”乐曲戛然而止。迈克尔睁开眼,揉揉眼角,“没有,我觉得很动听……让我出现了幻觉。”他老老实实地说,“我看到了海。”

“海?”昆尼西笑了一下,要是奥利弗亲眼目睹,定要鄙夷地说这就是正宗的“德国式笑容”,“只有海吗?”

“还有,”迈克尔奋力眨巴眼睛,“还有,你。”

这次昆尼西没有笑。他拿下迈克尔头上的帽子,翻过来,在迈克尔鼻子前晃晃,“这位先生,曲子不能白听。”

“好吧。”迈克尔掏掏口袋,“这是二十芬尼……租衣服的钱。然后……”

他把钱包里所有的钱——纸钞、硬币、美金、马克一股脑倒进帽子。“还有张存单,不过——”

昆尼西挑出二十芬尼,又拿了一个五芬尼硬币。

“都给你,”迈克尔把帽子塞给他,“拿着。”

“我弹的就只值这个价钱。”昆尼西说,“五芬尼足够了。”

可能是受到那首曲子的影响,迈克尔的心脏似乎胀大了一圈,在胸口疯狂蹦跳,想寻找一个出口。他的脸肯定红了,耳朵滚烫,额头的血管噗噗跳动。“你他妈比我高,真的。”迈克尔猛地抓住昆尼西的手,把他拽到沙发上推倒。昆尼西没有反抗,也没有吭声,安静地躺在那里。迈克尔撩开昆尼西额头的金发,在家里,德国人没有用发蜡,头发柔软地垂落。那双眼睛这么蓝,如同月光下的深海……就是那片海……灰色海滩、礁石黝黑、大海,闪烁着银光,海浪泡沫雪白……

“我可能感冒了,很热,”他沮丧地将额头贴上昆尼西的,“操,都怪我老子……老迈克实在太矮了……矮腿牛生的小牛也是矮腿牛……你鼻子也比我的高……”

“傻瓜。”昆尼西轻声说。

“不许说话。”迈克尔吻住他那形状优美的嘴唇,要是可以的话,他想这样一直吻他,永远吻他,让他成为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呼吸越来越困难,吻也越来越用力。他有一种恐慌,又有一种欣喜。这种感觉出现过一次,让迈克尔高兴而伤感。“我可能要疯了。”他胡乱亲吻昆尼西的眼睛,“你们德国的酒一定下了毒药……”

昆尼西攥着那三枚芬尼硬币,嘴角破了一小块皮,“傻瓜。”

第43章 - 春天来了,最先闻到的是泥土湿润

春天来了,最先闻到的是泥土湿润的清香。细长的蕨草弯弯曲曲地长满小路两旁,草叶冒出青翠的脑袋。穆勒先生又开始将全部业余时间花费在花园中,迈克尔推开窗户,对方抬起头,隔着篱笆瞪他一眼。

“不要——”

“不要笑成我这样。”

“哪样?”

夏莉好奇地注视迈克尔,迈克尔按住嘴角,嗡嗡地说,“卡尔教育我,标准的德国人笑起来不要露牙齿。”

“没这种规定,你当然可以笑。”夏莉轻快地说。

“应该在花园里种点东西,”迈克尔瘫在沙发里,“比如花之类的……但是我只会种庄稼,我没种过花。”

“你会种小麦吗?”

“会,我的小姐,我还会放牛、养鸡、训练小狗。”

“小狗!”夏莉兴奋转头,“卡尔,你听到没有?迈克会训练小狗!”

“安静,不要——”

“——大吵大叫——”

昆尼西似乎试图将迈克尔“改造”成一个德国人。迈克尔最近老生出这种错觉。昆尼西事无巨细,不但严肃地纠正他德语,还包括握手的姿势和力度,吃饭时摆放刀叉的位置,穿衣的风格——他带着迈克尔买了好几件新外套,都是同一种风格的深色。昆尼西还告诉迈克尔,假如客户来办公室,最好的午餐是小面包和气泡水,再加点果酱,没比这更德国、更讲究的了。

“对了,”迈克尔压低声音,“奥利弗那个家伙,没有骚扰你吧?”

“奥利弗?”夏莉的蓝眼睛闪了闪,“没有。”

“奥利弗是谁?”弗兰茨凑过来,握住夏莉的手,“学校的老师吗?”

“我的……朋友。”迈克尔说,“他是个好人,就是喜欢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可不是种好素质。”弗兰茨说,“人们应当谨言慎行。”

“没错。”迈克尔点点头,“我已经告诫过他一百多次了。”

奥利弗是第一个发现迈克尔“越来越像个德国人”的。“我他妈写给‘大妞儿’——你知道吗,老迈克疯了,天天穿着西装和大衣,戴顶骚包的帽子。只要他不张嘴,你绝对看不出他是个美国人。迈克,你这混球是吃太多德国泡菜吗?还是因为你那个漂亮房东的缘故,光靠亲嘴儿和做爱就把你传染了?”

他坚持认为迈克尔和美丽的女房东搞到了一块儿。“德国多出来九百万寡妇,”奥利弗悻悻,“九百万!想想,这是多么庞大的一个数目!而我,可怜的奥利弗?鲍曼,却连半个女人的光顾都得不到。你问过她没有?她老公是不是也被苏联人枪毙了?还是在西伯利亚挖煤,死在矿坑里?”

“瞎鸡巴扯,”迈克尔骂道,“闭上你的嘴!”

“看你恼羞成怒的样儿,”奥利弗哂笑,“她不会是怀孕了吧?准备好做爸爸了吗,老迈克?”

做爱,做爱,爱。这是个文雅的提法,不过迈克尔绝不会用。他思考过,如果昆尼西是个女孩,那就会少很多烦恼和麻烦。他会被昆尼西吸引,却绝对不会疯狂到强奸一位尊贵的小姐。他大概会在痛苦的纠结中默默地注视着她,送给她巧克力和面包,最后遗憾但清白地离开欧洲,永远、永远不会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他能保住基督徒的道德,生前死后都对得起良心和上帝。

“你要来加入合唱团吗?”夏莉活泼地问,“来吧!我们很缺人。”

“我不会唱歌。”迈克尔舀起一勺汤,小心翼翼地将汤匙送入嘴巴,慢慢咽下,尽量不发出声音。昆尼西说,德国人讨厌吃饭发出动静,这非常的不雅观。他掰下一小块面包,沾沾肉汤,“我唱歌特别差——”

“他会唱歌。”昆尼西突然插话,“而且很会唱。”

“不要污蔑,我从来不唱歌!”

“‘漫漫长路去——’”

“你说那首呀,”迈克尔偷偷看看夏莉,“嗯,大家都会唱,对吧?这样就无所谓好坏。唱得好也是那样,唱得糟也是那样……”

“来嘛!”夏莉显然不明白“漫漫长路”的意思,热情邀请,“你可以选个声部!弗利选了低声部……”

伴随着春日,有些东西开始蠢蠢欲动。迈克尔感觉心里乱糟糟的,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失落,一会儿痛苦。可能他对欧洲的花粉过敏,这里春天开了太多的花。在他老家,最多能看到几朵营养不良的白色和黄色花朵,零星地地散落在干旱荒凉的草滩上。

一个温暖的春日下午,迈克尔招待客户吃了一顿面包和气泡水午餐后,送走了他们。他不怎么习惯喝气泡水,发酸,他更喜欢可乐,办公室柜子里藏着几瓶。返回的路上,路过小车间,他无意发现几个年轻工人凑在车间后的狭窄过道里,鬼鬼祟祟地围成一个小圈。

“干嘛呢?”迈克尔走过去,“小汉斯,你们在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