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光 第39章

作者:池总渣 标签: 近代现代

  傅煦也拿出咖啡饮,两个人靠在车头,都没有说话。

  谢时冶手里的香烟燃了半截,一直没去抽它,灰落在了地上,星星点点。

  咖啡的香意冲淡了烟味,谢时冶的舌头品到了咖啡的甜味,是傅煦将糖溶进咖啡里。

  其实谢时冶本来是这样喝咖啡的,他不喜欢咖啡的苦味。但后来,他就喜欢那又苦又涩的味道。

  阳阳曾经不明白,他说女孩子心情不好的时候都喜欢吃甜,嘴上甜了,心里就没这么苦。

  但是谢时冶却不是这样,心里苦,他就喜欢嘴上更苦点,就跟自我折磨一样。

  安静了一会,是傅煦先开的口,他问:“梦到什么了?”

  谢时冶心里答:梦到你了。

  傅煦:“感觉很累,也很难受。”

  谢时冶:确实很累,很难受。

  傅煦听他一直不答,只能漫无目的地瞎猜:“是因为感情问题吗?还是因为拍戏。”

  谢时冶终于动了动,他将那烟灰有食指轻掸,重新抽了口,吐出来才道:“哥,我没事,真的。”

  真的语气放得很重,就像说服傅煦,也是在说服自己。

  傅煦转过来看他,目光很认真的,笔直而磊落。谢时冶从来做不到这么磊落地看着傅煦,除非是在拍戏的时候。

  因为拍戏的时候本来就要演戏,现实生活中,还要时时刻刻演技,太累了,他情愿不去看。

  傅煦想了想,有点犹豫,却更多的是因为忧心:“是不是因为周容?”

  突然从傅煦嘴里听到前任的名字,谢时冶莫名其妙,同时也很心慌,他看向傅煦:“你这么知道他?!”

  见谢时冶紧张起来,傅煦忙安抚他说:“不要急,我也只是听说而已。”

  谢时冶脸上绷得厉害,傅煦说:“放心,只是一些传言,你知道的,现在的人都喜欢捕风捉影。”

  谢时冶很快就明白过来了,他还记得上次见周容时,对方让他帮忙摆脱一个纠缠他的高层。

  圈里就这么点大,周容是他的人这个事,你说一嘴,我听一耳朵,很快就传出去了根本瞒不住。

  傅煦知道,实属正常,他没必要大惊小怪。

  谢时冶说:“不是因为他。”

  其实也有想过要么将错就错算了,让傅煦误会就误会吧。可是他心里不愿意,他不想骗傅煦。哪怕他心里最大的秘密,必须要一直欺瞒傅煦。

  听到不是周容,傅煦的神情也没多放松下来。

  谢时冶将烟收进铁皮盒里,将咖啡饮了一大口:“我跟他已经分手了,我确实喜欢过他,喜欢过男人。”

  说完以后,他端着咖啡,看着不远处路灯下,绕灯不断乱撞的飞虫。

  明明每一次撞上去,都是透明的玻璃,无论如何也触不及光源本身,但就是因为无法抵抗的本能,所以蠢笨执拗,不断地往前冲。

  他就是这样蠢。

  谢时冶说:“哥不怕我吧。”

  傅煦说:“怕什么,我也喜欢男人。”

  谢时冶听笑了,苦笑,他转眼,看见傅煦目光落在他右手上。

  他打开手,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他将那根皮筋重新套回左手上。

  谢时冶失去捆绑的头发散杂了空气中,被风吹起了,凌乱翻飞着。

  他将头发顺在耳后,仰起头:“今晚好像看不见月亮。”

  谢时冶笑着,笑眼却第一次没有在笑,大概是因为里面有湿润有伤心,也有复杂,唯独没有笑意。

  他对傅煦说:“好可惜,明天不会是一个好天气。”

第50章

  齐医生是个长相温和的女医生,眉眼间有着岁月的沉淀,气质毫无进攻性,声音也很温柔。

  她有时候会提出些问题,循序渐进,引导谢时冶说了不少心里话。

  刚开始谢时冶的防备心还有点重,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那个梦的关系,他感觉到了强烈的疲倦,让他脆弱,以至于无力去抗拒更多。

  从里到外的无力,骨头缝里都散发着酸软的感觉,好像得了场严重的感冒,始终没好。

  和齐医生的谈话虽然不能说良药,更似一杯温茶,舒缓了他的身心。

  齐医生最后给他开了些药,说是能够帮助他更好的睡眠。

  好的睡眠更能够有好的精神面貌,也让他多多运动,尽量避免像之前那样沉浸式入戏,以免引发一系列对身体不好的副作用。

  谢时冶结束了面诊,齐医生将他送了出去,傅煦等在外面,手里翻看着一本杂志,听到开门声,第一时间朝他望来,露出了笑容。

  他喜欢傅煦望着他笑的样子,那会让他觉得自己在傅煦心中是有份量的。

  如同饮鸩止渴,甘之如饴。

  谢时冶朝他走了两步,才想起来该跟齐医生说再见,谢谢。

  他回头,不太好意思的鞠了一躬,齐医生摆摆手,笑着目送他走到傅煦身边,一同离开。

  回去的路上,傅煦没有多说话,谢时冶也不吭声,上车后,他只说不要放音乐好不好,傅煦说好,又跟他说:“睡吧。”

  他睡得很好,没再做梦,倒是快到酒店的时候,天上下起了雨。绵密闷热的雨,没有给这个夏夜降低多少温度,反而让人的身体笼罩一层湿热的汗意。

  停车场到酒店的电梯有一段路程是露天的,如果要过去,大概会淋上一段时间的雨。谢时冶问傅煦:“我们直接跑过去吧。”

  傅煦转过来看他,留意到他嘴边浮现难得的孩子气笑意,也柔软了眉眼,说好。

  谢时冶幼稚地比着手指,数一,二,三还没有说出口,一件带着温度的外套落在他脑袋上,傅煦隔着外套按了按他的脑袋:“带着这件衣服冲吧。”

  谢时冶扒拉下衣服,露出有些懵的神情。

  傅煦说:“你没发现吗,你已经有了鼻音,怕是要感冒了。”

  谢时冶这才感觉到自己的鼻子是有点不透气,太阳穴也传来一股细细密密的疼痛。大概是因为情绪实在太低,反而对身体的变化有些麻木,竟然没有立刻察觉出来,很迟钝。

  傅煦抬起手,将外套重新抓着盖在他脑袋上,掌心贴着他的肩膀,微微用力一推:“跑吧,小冶。”

  水花四溅,踏入雨水里的同时,裤脚湿透。

  夏日雨后的味道,是泥水和青草的混合。除此之外,还有他身上的外套,咖啡,烟草和浅淡的香水味。

  香水的味道像山泉又像海洋,冷冽又温暖,如傅煦这个人,矛盾的厉害。

  一路踩着水跑回酒店,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胸腔里溢满了清新的空气,连脑袋都清醒了起来,一晚上的沉闷都在痛快的雨中被冲刷掉了。

  等进了电梯,谢时冶大笑出声,快活得紧。

  傅煦衣服也湿得七七八八,见他一直笑,也跟着无奈地笑了,抹掉了脸上的水问谢时冶:“有这么开心吗?”

  谢时冶将外套还给他:“还不错。”

  傅煦把外套接过,搭在臂弯里:“开心就好。”

  大概是因为心理疏导和安眠药很有作用,谢时冶洗了个滚烫的热水澡,又久违地睡了一个长觉,第二日心神便振奋起来,逢人便笑,都知道他心情和前段时间不一样了。

  阳阳看见他状态好,也跟着乐,还偷偷问他神医贵吗,他也想看看。

  谢时冶对阳阳说:“不贵,就你五个月的工资。”

  阳阳大惊:“不是吧,这还不叫贵啊,社保还不给报销,这年头真是病不起了。”

  谢时冶心情好的同时,戏里的白长安也很快活,因为金兰近来身体不适,去看了看大夫,大夫说,金兰有了。

  这是天大的喜事,只可惜这喜事来得太晚,时间也不好,偏偏是金老爷过世三个月后有的,有了一个多月的样子。

  这期间,他除了有次喝醉意外碰了金兰,其余时间,夫妻两个并没有行房事。

  无心插柳柳成荫,有心栽花花不开,这个孩子在孝期来的,来得不是时候,但毕竟是白长安的第一个孩子,他还是很开心。

  只是金兰的神色并不好,看起来没有快乐,眉心紧皱,很是忧愁。

  白长安安慰她:“放心,爹在下面也会原谅我们的,这孩子他盼望已久,没想到这个时候来了。”

  金兰手指紧紧攥着裙子,还是不说话,好半天才在白长安温柔的安慰上,勉强道:“先不要说出去吧,不然街坊邻居的怎么看我们。”

  其实现在都是新年代了,洋人都进来做生意了,到处都是西装洋裙的小姐,玩得更荒唐的不是没有,连男人都能爱上男人,女人都同女人在一起,他们怀个孩子,不挨其他人什么事。

  白长安:“我们关起门来过我们的日子,管他们做什么?”

  到底白长安还是摆了酒,庆祝一番,白起风来了,月生也在,还有白长安生意场上的一些朋友,热热闹闹的,大家都知道金夫人有喜了,白长安很看重,孩子都还在娘的肚子里呢,就开始摆酒了。

  白起风白天没有来,只托人送了份礼。礼是金兰收的,打开一看,是送给孩子的长命锁,金兰咬唇,将盒子偷偷藏了起来,晚上再收进了自己的饰品盒里,牢牢锁起。

  白长安很开心,跟一群人喝得醉醺醺的,三更半夜才结束了酒宴,他不敢去惊醒因为怀孕而早睡的金兰,加上他一身酒气,跟金兰一起睡也不太好。

  于是他去了书房,还兴致勃勃地翻书,给他未出生的孩子取名字。

  这时候书房的窗子被轻轻推开,白起风一身便服,跟偷情一样,从窗子里溜了进来。

  这动静将白长安吓了一跳,就着烛光,他看清了师弟的容颜,不由说道:“好好的门不走,非要做贼。”

  白起风笑嘻嘻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怀表,翻开又盖上,发出一声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我这不是来恭喜你吗,师兄。”

  说是恭喜,但眼神并不多真诚。

  白长安喝醉了,不大在意这些,反而有些怨怪道:“白天怎么不来?”

  白起风:“忙。”

  白长安不是很相信,但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就着光翻书细细地看。

  师弟走了过来,将怀表的链子往白长安的脖子一套,冰凉的铁链滑到师兄的脖子上,刺激得人一抖。

  白长安瞪眼道:“凉!”他喝醉了,反倒显现出平时没有的小脾气来。

  白起风坐在书桌上,挡住了那点烛光,一下将白长安笼进了他高大的阴影里。

  昏暗里的师兄,面红,唇红,无处不红,白起风慢声道:“有了孩子,这么高兴?”

  白长安手中的书被白起风抢走了,对方只是轻蔑地看了那书几眼,就往旁边一扔:“这种破书,怎么能用来取我未来侄儿的名字。”

  白长安抱起手:“那我孩子该取什么名?”

  白起风弯腰,放肆地笑,眼神却温柔:“我让雍督军给起一个,这样的话,大家都知道他是你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没人敢小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