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音久
“我猜对了?”顾春来凑上前,目光缱绻。
肖若飞没否认,只是说:“她能找到唯一的爱人,我挺为她高兴。”
顾春来从身后搂住肖若飞的腰,鼻息扑打在他耳畔,视线共同投向远方,仿佛能凝固时间。
半晌,顾春来突然道:“说起来,费德里科先生出现在我们的课本上哎。”
肖若飞顺其自然接上:“这么说,好想是?”
“我记得欧洲电影史的意大利电影部分,专门有一节讲他。”
“对,”肖若飞想起什么,“我还写过关于他的论文……”
写过他的论文……
肖若飞忽然蹲到地上,抱住头,神情难得惶恐:“刚才,我表现咋样?太奇怪不?或者……不合适的话,有没有?”
“难不成你紧张了?”顾春来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我们肖董居然有这么一天?失敬失敬。”
肖若飞转过头,仰视着俯身看他的顾春来:“他可是出现在教科书上……教科书!你明白什么意思吗?他也……也算是……我最喜的导演之一,我居然见到了活的,而且以后,我们还算亲戚……算亲戚?还是……”
肖若飞鲜有如此激动的时候,直接把顾春来问懵了。
“算亲戚……吧。”顾春来木讷地点了点头,说,“你别说,当初看到阿姨时我也有这种感觉。她可是出现在我们表演课本第一章 的人……若飞你可冷静点,我这都过来了,你也没问题。”
“刚才,他可是说你演得好,”肖若飞一激动,谈起身,居然直接腾空抱起顾春来,“你记得吗,他说你演得好!宝贝儿,厉害了!”
被肖若飞这么一说,顾春来意识到好像是这么回事儿,温度骤然上了脸。他抱住比自己得奖还兴奋的肖若飞,小声说:“你这么说会让我得意忘形的。如果不是你剧本写得好,我也发挥不出来啊,你说对不对?”
买火锅食材回家的肖灿星看二人在花园里声音不小,心想,一年不见,两个孩子倒是都变活泼了。
抵达纽约后的第七天,便是肖灿星的婚礼。
往年到这个时间纽约已开始回暖了。但那日天公不作美,大风降温,乌云密布,城市发布暴风雪预警。
婚礼当天清晨顾春来睁开眼,看着窗外灰色的天,叹了口气。
但婚礼仍要继续,两边的亲戚朋友不远万里聚到这里,没理由说延期就延期。顾春来和肖若飞一起换上精心搭配的礼服,装扮完毕,下了楼,庄园里早已人声鼎沸。
肖若飞作为把新娘领上红毯的人,很快就被拽走了。顾春来只是普通宾客,反倒得了闲。他四处逛逛,和大导演那边的亲戚聊了聊天,转个身,便穿过长廊,来到厅堂最内侧的门前。
三下敲门声后,门内有人说“请进”。
顾春来顺着门缝滑进去,身着婚纱的肖灿星端坐在镜子前,盘发优雅,妆面干净,满面幸福模样。见访客是顾春来,她迎上去,站定,眼神中全是温柔笑意。
“阿姨,恭喜您。”说着,顾春来伸出手,掌心躺着一枚宝蓝色丝带,“我听他们说,之前准备好的something blue不太衬捧花。如果不嫌弃,您收下这条丝带吧。”
肖灿星感动看着他,问道:“这么美的东西,从哪儿找到的?”
顾春来解释,这是他母亲当年十分喜欢的饰物。每次出远门他都习惯性带上,就当平安符。肖灿星听了有点不敢接,可看到顾春来坚持的表情,她也不好再推脱。
“如果我妈还在,看到您的幸福模样,她应该很开心。她很喜欢您。”
两位妈妈当年通信的那些信笺顾春来看了一遍又一遍,倒背如流。若不是信任喜欢的人,许多话根本说不出口。
“不过,我一直以为,”顾春来羞涩地挠了挠头,“您对婚姻没兴趣。”
顾春来明白肖若飞如何来的。十几岁时第一次听说,不亚于世界观翻转,地动山摇。可后来长大了他才明白,这样做需要多大的勇气。肖若飞能健康成长到现在,温柔坚定,睿智果敢,简直没有哪里不好,又是多艰难的旅程。
他打心眼里敬佩感激面前的人。
“这点你们两个可真像,”肖灿星笑得慈祥,眼角的鱼尾纹像翅膀一样,“若飞之前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
顾春来好奇地问:“您怎么跟他说的?”
“我就说,我找到了一位想共度一生的人。”
共度一生的人。
几个字,一句话,顾春来眼前只剩下一个人的影子。他下意识朝房间外望去,好似自己的视线能穿透墙壁、落在肖若飞身上。
“孩子,看到你和若飞好,我比什么都高兴。虽然我离你们很远,但爱你们的心一直没变。”她抬起头,撩开顾春来额前不听话的发丝,“我知道,前些年你自己一个受了不少苦,不过以后再也不会了。”
顾春来死死咬着嘴唇,点点头。他大概猜到对方要说什么。这是肖灿星的大喜日子,他不希望自己日渐发达的不争气的泪腺,破坏了所有的美好瞬间。
“我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但我会学着像火月爱你那样去爱你。”
他捂住眼睛,低下头,像疲惫的旅人终于穿越黑夜,结束漂泊,闯进阳光普照的伊甸园,被明亮刺痛了眼睛。
以后不会这样了,顾春来暗自发誓。他会习惯,习惯温暖,习惯明亮,习惯这一切,习惯不是一个人的人生。
习惯重新有家人的人生。
到下午的时候,风渐渐停了,云却越来越厚。 婚礼筹备方为所有人发了伞,银白骨架,透明伞撑,倒是与整体温柔典雅的风格匹配。
约三时半,宾客就坐,礼乐奏响,顾春来听到这旋律会心一笑。这是肖灿星与导演合作的那部片子高潮部分配乐的温柔变奏。
肖若飞挽着肖灿星的手走上红毯,步伐缓慢又坚定,浅粉色的花瓣伴随零星雪花从天而落,温柔地吻在二人的睫根和肩头。
走到终点时,肖若飞笑了。他看了一眼等在那里的儒雅绅士,交上这位生命中最重要的女性的手,退后一步,站在人群中,视线恍惚,最后聚焦于某一点。
顾春来冲他飞吻,指着人群的焦点,要他先专注在主角身上。肖若飞莞尔一笑,回过头,适时递上写满誓词的纸张。
声落风起,天空突然下雪。无数透明的伞整齐划一,霎时撑开,挡住了从天而降的雪。
顾春来要看呆了。
他参加过不少婚礼。刚认识师兄的时候,嫂子不过是泼辣直率的学姐;他在剧团这几年间,身边的哥们基本都有了另一半。可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婚礼。雪安静无声地下落,整个庄园仿佛童话世界的场景,定格在最幸福的时刻。即便王子公主在梦幻经历了梦幻时刻之后,要面对生活的琐碎和烦恼,也可以自此以后幸福快乐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