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暴戾风车
谢潮声按下接听,举起手机放到耳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梁屿。
梁屿轻笑了一声,对着电话说道:“老师你别过来,你一过来我就不想让你走了。其实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你,你愿意告诉我答案吗?”
“你问。”谢潮声哑声道。
“我在你手机里的备注,是‘家’这个字对吗?”
谢潮声忍住鼻酸,“嗯”了一声。
梁屿又问:“但其实这里才是你的家对不对,跟我在一起久了,总要回家对不对?”
喉头仿佛被哽住了,谢潮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只是死死地看着梁屿,近乎贪婪地看着他。
梁屿料到了谢潮声的沉默,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继续道:“其实我来找你,是为了跟你说句生日快乐,我没有食言,我给你过生日了。生日礼物幸好提前送了,老师你喜欢吗?”
“喜欢,很喜欢。”谢潮声咽下喉咙的酸涩,控制不住往前走了一步,他脱下身上的外套,走到梁屿身边将外套罩在他身上,仔细扣上纽扣。梁屿抬眼看他,抿了抿唇,小声说道:“老师笨蛋,这样我还怎么讲电话。”
“为什么穿那么少出门,你就这么照顾你自己的,”谢潮声瞪着梁屿,“你爸呢,不管你吗?”
被谢潮声突如其来的一吼,梁屿眼睛弯了弯,明明想笑,但眼泪偏偏不争气地跑出来。他整个人都被谢潮声的外套罩在里面,双手没法伸出来擦眼泪,只能寄希望于谢潮声。他放软了声调,说道:“老师我反悔了,你可以抱抱我吗?”
谢潮声伸手将梁屿抱进怀里,梁屿把脸埋进他的肩窝,在那蹭了蹭眼泪。
“不是因为舍不得你才哭的,是因为老师你太凶。”
“嗯,以后不凶你了。”
“老师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走的那天让我去送你。”
谢潮声不知道怎么开口告诉梁屿,他明天就要走了。不是过年后,是明天,他又一次骗了他。
梁屿仿佛怕他不答应,连忙说道:“老师不出声就当你答应了。”
谢潮声用力抱着梁屿,恨不得将他嵌进骨血里。
伫立在他们旁边的路灯,始终明明灭灭。
第四十六章 逃兵
当晚梁屿是被谢潮声送回去的,连续几天精神高度紧绷,绝食加彻夜不眠,整个人已经严重透支。当他靠在谢潮声怀里,感觉到久违的安心,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谢潮声叫他的时候,他并非完全没知觉,但不想离开温暖的怀抱,也不想回家。更重要的是,他好奇谢潮声会怎么选,是将他送回家,还是带他回去他们的小窝。
当他被塞进出租车,听到报出的地址,才发现刚才的想法过于愚蠢了。他竟然心存侥幸以为还能回去。回去他们的家。
裤袋里的钥匙咯得大腿生疼,梁屿被谢潮声搂在怀里昏昏欲睡,熟悉的气息入侵他的鼻腔和大脑,逐渐麻痹他的心脏和神经。
他有点分不清,到底是紧贴皮肤的那把钥匙所传递的冰凉、疼痛是真实的,还是此刻令人沉溺的怀抱和气息才是真实的。
梁屿是被父亲的吼声吵醒的,但仔细辨别声音并不在近处。睁开双眼,谢潮声站在床边看他,眼神比卧室暖黄色的灯光还要缱绻温柔。梁屿从被窝底下伸出一只手,指尖一点一点碰到谢潮声的手指,直到完全握住。
眼睛渐渐蒙上水汽,想说的话在嘴边滚了一遭又咽下去。方才夜色太黑,他没有看清楚,这会儿才看见谢潮声也没有比他好多少。胡渣未刮的脸上,眼眶深深地凹陷进去,嘴唇干燥起皮,内衬的薄线衣起球了,衣领也没有翻好。
梁屿支起身体,手臂刚抬起来,谢潮声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配合地俯下身,视线与他齐平。彼此炙热的目光刚碰上便黏在一起,眼神痴缠的片刻,梁屿伸手替谢潮声翻好衣领,然后揪掉薄线衣上的毛球。
干裂脱皮的嘴唇看着十分碍眼,梁屿直接吻上谢潮声的唇,用舌头润湿。唇分的时候他问谢潮声:“为什么又喝酒?”
谢潮声问他:“为什么不肯吃饭?为什么不听我的话照顾好自己?”
梁屿眼圈愈发的红:“那老师要先回答我,为什么突然要走?为什么扔下我?为什么不回家?”
还有为什么要回旧居,你这几天都住在那儿吗?你跟师母见面了没有?
他有好多问题问不出口,复杂难言的情绪堆积胸口无法排遣,只能任由自己被悲伤的河流包围直至淹没。
“老师,你怕了?你常问我会不会害怕,其实你才是最害怕的那一个对吗?”
紧握的手没有分开,谢潮声攥得用力,手背青筋凸起。他看着梁屿悲伤愤懑的模样,很想靠近吻他,但外面传来关门的巨响,接着有人敲了敲房门。他又将这个念头掐灭了,像从前无数次摁灭烟头一样,看着烟头微弱的火光倏地灭掉。
他明明已经戒烟很久了。
他大可不管不顾地吻下去,甚至抱着人强行离开,逃得远远的,谁也找不到他们。他又不怕所谓的世俗枷锁,更不怕任何流言蜚语,倘若就他一个人,只身赴十八层地狱也未觉害怕。但他不是一个人。
谢潮声想,他到底怕什么?他怕拖累他的男孩,怕他成为众矢之的,怕不能护他周全,更怕失去他。
低头在梁屿手上印下一吻,谢潮声揩去他眼角的泪,转身之前对他说,是的,我怕了。
因为害怕失去你,所以离开你。
谢潮声听见梁屿在背后骂他,胆小鬼,老师我讨厌你。他扯了扯嘴角,心想胆小鬼的程度还是轻了点,他就是个逃兵,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门口梁父脸色铁青,谢潮声略微颔首。走出这扇门,梁父跟着出来,叫住谢潮声,道,听梁屿说你要走了,什么时候?
谢潮声回答,明天,以后要麻烦你照顾好他。梁父对谢潮声的口吻很是不满,说道,这还用你说,我是他爸我不照顾他谁照顾他。
谢潮声笑了笑,然后又道,融资的事我听朋友说了,替他谢谢您。
算是你肯离开梁屿的一点报酬,梁父说道。
我已经退出了,谢潮声失笑。梁父愕然,谢潮声继续道,还有那件事,希望您别告诉他。梁父问为什么,也该让他好好认清人。
谢潮声说,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些龌龊事,所以还得劳烦你多费心。
知道了,梁父语气不善,送谢潮声出门回来以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走的那天是陈孟开车送他去机场。一上车谢潮声就戴上眼罩昏头大睡,路上有点堵,陈孟不爽地按了按喇叭,谢潮声适时提醒,注意素质,别制造噪音扰民。
陈孟看到谢潮声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回想昨晚看到的那幕,他索性熄了火,咬牙切齿道:“我就不明白你怎么突然就弯了,你本来就是同,还是被掰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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