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黎明中 第2章

作者:山犬 标签: 长佩 HE 近代现代

  正是心情舒坦,将以彤送到酒店楼下,却在远处看见一个不想见的人。

  是陈既明。

  陈既明换下了警服,一身黑色运动装,整个人融在夜色里,要不是那双过于深沉的眉眼,闻辰易可能还认不出他。

  街上车流声轰鸣,隔着一条街,但闻辰易知道那人正看着自己。

  闻辰易顿住片刻,与那人对视几秒,随后移开眼,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将以彤送到酒店大厅。

  以彤注意到了对街那个男人,悄悄问:“那人谁啊,你不是被人盯上了吧?”

  闻辰易帮她摁了电梯:“一个神经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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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闻辰易最近在做一个合同诈骗的案子,涉案数额太大转到了市局,无奈要绕远路去市局了解情况。也许是第六感,闻辰易一大早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喝白水都呛着,微微不安,直到刚到市局门口就碰到了陈既明。

  一路上昏昏沉沉的闻辰易脑子里一根弦绷起,感觉今天有点背。

  “哟,闻律师这么早去哪儿啊?”陈既明说。

  闻辰易不愿搭理他,却左右瞄了几眼没看见指示牌,暗自认命问:“陈警官,经侦怎么走?”

  陈既明手插兜想了想,说:“经侦科长我熟,我带你去吧。”

  闻辰易半信半疑地跟着他往里走,心中犹豫着要不要赶紧撤退,这人话痨一个问题能问八百遍,却又实在找不到路,不好意思暴露自己与外表不符的路痴属性,想着想着就到了一栋楼前。

  经侦科的负责人是一位年纪稍长的中年男人,名为梁初,岁月给了他圆润的下巴和眼角的波涛,长相却依旧颇有风韵,可以看出年轻时候是个标致美人。那人一双桃花眼,说话时带着不平不淡的轻佻,看起来颇是个暗自挑事的主。

  梁初见到陈既明,泡茶的手顿住,“哟呵”一声,稀奇地很:“大忙人今天怎么转我这里来了?”说罢又看了眼身边一脸冷淡但视线飘忽的闻辰易,脑子的八卦味道千回百转,直直地冲出口,意味深长:“小朋友惹事了?”

  陈既明看着梁初一个人就上演的情景剧,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有时候看见经侦科下意识绕着走,连忙止住他已经在不知道哪个山路绕了十八弯的猥琐心思,道:“这是闻辰易,闻律师,来问案子的。”

  梁初敏锐地察觉到闻辰易不情不愿的微表情,瞄了陈既明一眼,福至心灵:“那……你们先谈谈?”

  闻辰易匆匆阻止。

  梁初却悄无声息地给陈既明打了个手势,意思大概是——你们那么点小九九,跑我这里谈什么。陈既明心说去你妹的小九九,我就是个带路的,却转头看见清早空荡荡的办公室,突然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他瞪了梁初一眼,随即两人怀揣着不同的心思做了相同的决定:“那我们先谈谈。”

  闻辰易看着两人来来去去的眼神勾当,心里愈发厌烦,他转身正准备打道回府,被梁初拦住了去路:“诶闻律师,来都来了,歇会儿。”

  梁初揽住他的肩膀语重心长,令他感觉十分不适:“我看小闻心情不大好,年轻人嘛,有事多沟通,多沟通……”

  他的手就像老妖精把唐僧拐进了盘丝洞,那一秒就端起茶杯拍门而去,速度之快令人回不过神来,然后门外传来落锁的声音。

  闻辰易愣了两秒,胸腔一股不爽,把公文包拍在桌上,目不斜视冷哼一声。

  陈既明围观梁初精湛的演技,佩服姜还是老的辣。他拉开座椅坐下,又拍拍身旁的椅子,扬起下巴:“坐吧,闻律师。”

  “你这是非法拘禁。”闻辰易冷冷地说。

  陈既明抬眼望望四周,洁白的墙面不见一点装饰,随后笑着说:“说话做事讲证据。”

  这句话极为耳熟,是闻辰易当初回击陈既明的方式,虽然没有刻意说出,闻辰易听着却像嘲讽,刺耳得很。

  他环顾四周,干净古板的办公室跟审讯室没多大差别,突然觉得好笑,也大喇喇地坐下。

  “我只是个律师而已,斗不过你们一帮子公安系统,有话直说。”

  陈既明盯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表露的意思却很明确。

  闻辰易满不在乎:“又是那件事,我已经回答你很多次了,答案都一样——不知道。再说了,如果我知道齐克武的下落,你认为我还能平安无事到现在吗?”

  “那沈然呢,你在把他从案子里撇出去时难道不会去揭个底?”陈既明问。

  “对啊,沈警官是齐克武杀的。”闻辰易漫不经心地说。

  “你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闻辰易叹了口气,声音漠然:“陈警官,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巨细无遗的。案子已经查清楚了,犯人确定了,没有人要追究了,你拽着不放有意思吗?”

  “那是我的兄弟,”陈既明似乎不忍听到这样的形容,望了望窗外,“上午还在谈案子结了要出去胡吃海喝,下午就出事了。人就倒在我面前,你知道吗闻律师,一打开门,头顶朝着我,地上都是血。”

  他轻轻顿了顿,继续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那里,他没有走流程也没有跟我报告,甚至身上没有佩戴枪支,或者枪支被毒贩搜走了,但是……他就倒在那里,最后你们跟我说,对啊,人是齐克武杀的,沈然同志英勇殉职了,案子定了齐克武逃跑了,慢慢抓吧。我拿着烈士的勋章放在他父母的坟前,都觉得自己虚伪。”

  “你觉得这有意思吗?”

  闻辰易侧过头用衰沉的目光认真注视陈既明,那人眼中熠熠而悲伤的光像振翅的残蝶,努力挣脱什么又求而不得,不明不暗的情绪轻轻刺痛了心脏,又转瞬抚平。

  “算了吧,已经结束了。”闻辰易淡淡地说。

  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尘埃落定了还奢求什么呢,这个固执的男人。

  四周寂静,尘埃在灯光下浅浅地飞舞,闻辰易突然觉得空气有点冷清,冷到他打算离开。

  陈既明不置可否:“律师是不是都像你这么冷血?”

  闻辰易想了想,嘴角的弧度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当这样吧。在一个冷血的律师面前碰了壁,以后别再查了。”

  “你究竟在隐瞒什么?”

  闻辰易没有说话。

  在陈既明眼中,那精致的外表看上去像是钢铁锻造的躯壳,自成一体而没有烟火气。

  “你还真是……”陈既明话到嘴边却无力说出。

  他摇摇头再一次感到失望,不再说什么,打电话让梁初来开了门,径自沉默离开。

  办公室外悠闲的警员寻见陈既明阴郁的模样,窸窸窣窣地细声揣测那位律师的背景,七嘴八舌里,口口相传的八卦又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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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怎么了,出来逛街还皱着眉头?”

  回国后以彤逐渐找回国内的吃喝玩乐,正兴奋地压着马路,看着闻辰易精神不太好,用一根手指使劲顺他的眉头。

  闻辰易起床气仍在,低气压地说:“昨天有个神经病耽误我工作,害我加班到半夜。”

  昨天是周五,陈既明走后经侦科长虽然回来了,却不知道怎么回事顾左右而言其他,说了半天没提到案子的重点,最后干脆说要开全员大会了,溜之大吉。错过了最后一天工作日,闻辰易得等到周一,大晚上一边暗骂陈既明一边假装温和地接当事人的电话,费心解释延时的问题。

  以彤停下脚步,抓住尾巴不甚满意:“加班?”

  “额……嗯。”

  “周医生的话你怎么不听?”以彤有些生气,“精神还没垮就想把身体搞垮了是不是!”

  似乎是老话题爆发的前奏,闻辰易回过神,掐了掐眉心率先中止:“好好好,我知道的。”

  以彤叹了口气:“每次都是好好好,真不知道你听进去了没有。”

  闻辰易不想聊沉重的话题,连忙往轻松的方向拽:“我没事。担心我不如担心你的杰森吧。”

  “担心他做什么?”

  闻辰易推推眼镜调笑道:“听说他们所最近签了几个EU的单子,你还不如担心他不要在大洋彼岸被案子压弯了腰。”

  以彤听了“呵”一声,没好气道:“杰森的腰好着呢!可不像你这个弱不禁风的模样。”

  “我搬砖的时候你不知道在哪里呢。”

  “当年是当年,看现在你能折腾几分钟。”

  开车的架势也是说来就来,闻辰易掰下她颐指气使的手,大笑:“女孩子矜持点。”

  以彤哼哼:“也不知道是谁先开的黄腔。”

  这天周六,以彤大洋彼岸的准老公还有一周才能赶回来,无奈只有拜托他们共同的好友闻辰易揽上了陪挑婚纱这个瓷器活。陪逛真是很累人的一件事,闻辰易第一次感受到了女人强大的战斗力。

  连续仔仔细细逛了一楼层婚纱店后,闻辰易瘫在了沙发上不想动弹,灯光明晃晃的,照得人快要灵魂出窍。

  “不是挑婚纱吗,怎么又看鞋又看包的?”

  “你不行啊,不是说gay都很能逛街的吗?”以彤想把他拉起来。

  “那我就是个死宅gay吧。”闻辰易弱弱地说,“别拉我,逛你的去,我走不动了。”

  “我刚刚挑了件婚纱,去试下你看看。”

  “去吧去吧。”

  闻辰易挥手总算摆脱她的魔爪,仰头睡了过去。大脑昏昏沉沉,疲惫的神经总算得到片刻的安抚。

  不出十分钟,试衣间的帘子被拉开了。

  落入眼帘的是俏丽的曲线直直延伸到超短纱裙,抹胸深陷就差开到肚脐,稍稍转过身子就能看到优雅的蝴蝶骨在几根黑色线条间翩翩起舞,洁白的背部仿佛不着寸缕……

  闻辰易刚睁眼就看到血脉喷张的场景虚弱地嚎叫一声,仰头捂住眼。

  “姐——咱能穿正常点吗,你想让杰森杀了我吗?”

  “不行吗?”

  闻辰易摇摇头。

  他起身在挑选区检阅一番,拿出一件会心抬眉:“就这个,去试试。”

  以彤看着这条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白色长婚纱,一脸嫌弃:“你不止是个死宅gay,还是个没有品位的老古董。”

  闻辰易悠悠然在一旁坐下,与平时不同,笑容明晃晃的,管他什么老古董,只要能交差就好了。

  古典的款式将高傲的公主衬托出三春之桃的韵味,这下感觉总算对了,闻辰易赞赏几句,又躲进舒适的沙发里。

  落地窗外是模糊的车流,闻辰易慢腾腾地转过头观赏城市的无聊风景。两旁街道人来人往,提着大包小包簇拥着欢乐和惊喜,笑容里洋溢的味道在阳光下有些刺眼。

  大周末的,大家可真是闲啊。

  另一处的角落,一个人顺着阳光驻足,他已经站在这里好一会儿了,他看见闻辰易跟一个女生逛街,没在意,却被一阵爽朗的笑声吸引,从上一条街到这里,他的脚不由自主地跟到这里。

  也许是被与个人反差极大的笑声打动,也许是想看清那个人生活中真正的模样,他直直地站在这里,心里有无数的声音笑话他此刻的举动,他的目光却只锁定在那张年轻与衰败并存的脸。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明明将自己武装成了石头,却引得人想要猜疑石头的内部;明明摆出了冷漠的态度,却让人怀疑一切冰冷强悍的真实性。那个身躯瘦瘦小小,看起来似乎盛满力量,又因为他若即若离的语气让人觉得空无一物。

  他想了解他,那张矛盾面具的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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