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绝世猫痞
“哦,这样啊。”萧然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道,“我先去找医生。”
萧然走了,荣锐仔细回想她刚才说话的语气,表情,心头浮上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
回到床头仔细打量萧肃,长久以来细小的疑云渐渐凝聚在一起——他为什么这么消瘦,这么衰弱?他好像从来不运动,能少走一步绝不多走,能坐着绝对不站着……但他明明并不是一个懒惰的人。
他没有什么胃口,再可口的实物吃起来也是一脸茫然,好像并尝不出什么美味。他对待任何事物都礼貌而疏远,好像生怕自己产生兴趣、产生沉迷……他作为方家唯一的男丁,竟然放弃了偌大的家业,让妹妹挑起大梁。
这么久了,他唯一表现出些许主动性的,只有408案,他愿意主动接纳的,只有自己……
好吧,吴星宇勉强算半个。
总之,他对生活的消极简直让人无法理解,若干年前,他甚至曾经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荣锐轻轻执起他修长的左手,凝视那苍白的伤痕,内心几乎断定,刚才萧然的那句话暗藏玄机。
可是为什么公开医疗信息里并没有记录?荣锐皱眉沉思,忽然想起了那个陈医生——他能封存方卉慈的过敏病例,一定也能封存萧肃的。
不过,眼下还不是追查这个时候,得先把丁天一的事搞定。荣锐给萧肃系好袖扣,戴上手表遮住左腕的伤痕,离开了病房。
医院监控十分完善,几乎没有死角,荣锐很快便在保卫处的机房里调出了事发当时现场的录像。
三枚高清摄像头在三个不同的角度将现场完美还原,不但记录了影像,还录下了声音。荣锐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松了口气——正当防卫没问题了,丁天一当时情绪太激动,用丧失理智形容也不为过。
但是,为什么他要这么激动呢?
荣锐将画面拖回他和萧然对话的那一段,一边听,一边观察他的表情,渐渐发现有问题——丁天一居然不像是装出来的,他似乎真的是在向萧然辩解自己的清白。
他的表情,他的肢体动作,他说话的节奏和语气……很明显,他对萧然还有感情,甚至在萧然讽刺他的时候,他眼眶都红了,几乎落下泪水。
荣锐见过丁天一三次,可以肯定他不是表演型人格,他没有那么好的演技。
他在萧然口不择言说出威胁他父母的话之前,确确实实是来澄清和道歉的。
荣锐疑惑地思忖着,想起上午萧肃说过的话——丁天一身后似乎还有一个人——现在,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个推断没错。
是洪颖吗?
荣锐拨了孙之圣的电话,跟他要王玉麟和王玉贵的审问结果——王玉贵没跑远,昨天半夜被警察堵在麻将馆里,比王玉麟还早到派出所。
孙之圣仍旧是一副慢条斯理的语气,但办事极为速度,不过三分钟便给他发了一堆文件。
从王玉麟和王玉贵的口供来看,他们确实是取得了丁天一助理的暗示和首肯,才策划的这次劫车绑架案,但他们同时矢口否认化工厂的火灾和自己有关,坚决不承认那些浸泡在石油醚中的钠片是自己放置在车间外面的。
丁天一的助理说法则完全和他们相反,他声称自己从没暗示过他们要“收拾周律师”,更没将此事向丁天一汇报过,甚至根本不承认自己见过王玉贵。不过他确认自己曾在和工会协调薪资问题的时候,向王玉麟透露过周律师的名字,和他最近的行程。
最后一份口供是丁天一的。非常简单,丁天一否认了一切,连珑州巧颜的薪资协调会都坚持自己并不知情。他声称从元旦到现在他一直在配合相关部门的调查,根本没时间管这种小事。
所以,现在口供出现了矛盾,谁也指证不了谁。
除了审问嫌疑人,专案组还走访了化工厂周围的其他企业——那么大一堆金属钠,肯定要用货车拉的,荒郊野岭没有监控,只能找目击者。不过这个工作做起来比较繁琐,目前询问的人还不多,并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此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物证——导致方卉慈过敏窒息的香樟树花粉。
鉴证人员已经证实,花粉是下在当天晚饭里的。晚饭是盒饭,因为天气不好,那两个法盲看守选择了外卖,于是警方通过他们的手机追溯到了那家做盒饭的小馆子,以及外卖骑手。
外卖骑手首先被排除,专案组将主要怀疑焦点放在了盒饭从下单,到被骑手取走的这四十分钟里。
厨师、服务员、加上食客,四十分钟内一共有三十多人有机会给盒饭下毒,前两者好办,食客就比较麻烦了——除了五人是电子支付,可以追溯到身份证,其他二十几个人全部是用现金付款的,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谁。
所幸饭店收银台旁边有个摄像头,拍下了所有结账的食客。
荣锐打开视频,摄像头型号很老,竟然还是黑白的,比他岁数都大的样子,画面十分模糊,别说人脸识别系统了,连他这种“鹰眼”都看得云里雾里。
看到大概三分之一的时候,一个身材消瘦的男人走近了收银台,低头将几张现金递给了服务员。荣锐一怔,发现这人哪里有点儿眼熟,定格、放大,瞳孔骤然一缩——萧肃?
不,不是萧肃,是一个跟萧肃长得点相似的年轻男人。
这么巧?荣锐后仰,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又觉得不那么像了,萧肃更男性化,气质更冷,这人应该比他矮三四公分,五官更阴柔,举止甚至有点……小气?或者说瑟缩的样子。
他始终没抬头,荣锐没办法看得更清楚,只暗暗在心里记了一笔。
从408案到阴婚女尸案,到尤刚之死,到巧颜与方氏的商战,再到今天一死三伤的惨剧,发生在萧肃身边的“事故”太多了,每一个让人觉得违和的点,都可能是致命的线索。
荣锐将医院走廊的监控拷贝了一份,让保卫处经理出了个证明,作为证据固定,而后离开了监控室。
第59章 S2
荣锐回到病房, 萧肃还在沉睡, 也许是在睡梦中感觉到疼痛, 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 衬衫衣领都濡湿了。
床头放着医院配给的病号服, 荣锐用温毛巾给他擦了擦汗,拆开包装换衣服。
萧肃习惯穿衬衫,极保守的款式,偶尔解开最上面的纽扣,露出颀长的脖颈、微凸的锁骨,像年代剧里风度翩翩的贵公子。
荣锐记得母亲生前是最喜欢这一挂的,常说这样的男人符合所有少女的想象。也不知道她当初怎么昏了头,偏选了父亲这种连笑都笑不好的糙汉子。
还好自己没昏头。
荣锐轻轻侧过萧肃的身体, 替他脱下衬衫,套上病号服。萧肃比想象的还要瘦, 肌肉非常单薄, 好在骨架流畅完美,平日里穿衣服还算撑得起来,看上去挺拔端正。
荣锐小心地将他放平,系上纽扣, 内心的疑窦盘桓不去——他的身体到底有什么问题?
蓦然想起车里的小药格, 荣锐将脱下来的衣服装进洗衣袋,下楼去了停车场。
手套箱里扔着行车证照、急救包、口香糖……荣锐翻到最下面才找到那个扁圆形的小盒子,打开, 里面分了四格,装着四种不同的药片。
如萧肃所说,确实有一个是布洛芬,但其他三个显然不是复方氨酚烷胺,其中有一个标识着英文缩写,荣锐记得母亲去世后父亲也曾吃过一阵,似乎是抗抑郁的。
其他两个就完全不认识了,荣锐将药格揣进兜里,坐在车上拨了老孙的电话。
“东西我看完了。”荣锐开门见山地说,“那些金属钠和石油醚,能不能查到流转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