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粥子
小张终于察觉到了什么,扭头疑惑道:“陆哥?”
陆尧猛地惊醒,勉强摇摇头,说:“你继续。”
小张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此时他们刚好到达一扇门前,陆尧头疼的擦了一把汗,小张手上那双黑色的手套轻微的滑动了一下,一张卡片就露了出来,扫过之后大门缓缓开启,露出了里边的东西。
偌大的房间冷清而冰凉,最中央放着一把椅子,上面坐着一个双眼紧闭的青年。
他赤身裸体的坐在椅子上,一头柔软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阖起来的双目形状极其漂亮,狭长而勾人,鼻梁高挺,嘴唇微微张开,露出一点雪白的牙齿,几缕发丝从耳边垂落下来,搭在凹陷的精致锁骨上,再往下就是结实的胸膛跟修长的腿,交错产生的阴影刚好遮住关键部位。
七组组长云姜。
“我曾经隔着生物膜触碰过他的皮肤。”小张摸着下巴,说:“紧绷,温软,甚至能够感觉到血液的流动,完全不像是个死去的人。领导怀疑他根本就没有死,或者是处于一种假死状态,但是我们什么勘测方法都用过了,科学的非科学的,最终检测出来的结果只有一个。”
“他已经死了。”
小张耸耸肩,说:“领导说先让我来带你看看他,应该是觉得你会有什么办法。……陆哥?”
陆尧没有说话。
他死死的盯着云姜的侧脸。说实话云姜的长相其实跟晏轻有那么几分相似,漂亮却并不女气,精致的仿佛精心雕刻而成,仅仅是小半张在黑发遮掩下的脸,都让人面红心跳。
许久之后陆尧像是刚刚找回自己的声音,嘶哑道:“我没有,我跟他不熟。”
“哎?”小张诧异的看过去:“可是我听说您刚进国安的时候,曾经被七组长带去云南生活过一段时间啊。”
第49章 拒绝黄赌毒
几年前的那场大火,烧坏了他小半张脸。
从鼻梁一路到左脸,在痊愈后依然是坑洼不平的一片,跟右脸的光滑截然相反,镜子中看过去,宛若恶鬼,狰狞而不堪。
国安给他配备的房间比监狱还要冷,一张床,一张书桌,护眼的台灯,标配的纸币,因为处在保密期,所以电子设施一律被禁止,连块手表都没有。
领导带着他溜出去过,两个人在北京的小胡同里吃面,十二块钱一大碗的牛肉面。陆尧那时候年纪不大,突逢大难,清醒过来后变得沉默寡言,并不怎么喜欢说话,吃碗面把碗筷一搁,闭紧了嘴,任凭领导油嘴滑舌的逗他笑,也吝啬着,一个字都不愿意给他。
他半只脚都埋进了自己的世界中,被沼泽一般的回忆往下拉,做梦都是弟妹的脸,在一片火海中消失殆尽,散成扑棱蛾子一样的飞灰。
他总会在深夜大汗淋漓的从梦中惊醒,迟钝的坐在床上,很久都不能分辨出梦境跟真实。国安的人一度认为他萌生了死意,而且在日复一日的消耗着自己的生命力。
但是陆尧没有。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活下去。
死亡是件很奇妙的事情,从理论上来说,人的死亡仅仅是脑电波停止,也就是进入一种‘无法思考’的状态,如果按照这种说法,死了要远比活着轻松。活着要继续走,要惦念要缅怀,要在亡者的头七,烧起一堆黄纸,为他们的来世祈福。
他近乎固执的想要活下去,陆家一共就那么些人,他父亲因为工作性质,跟所有亲戚朋友都没有往来。感情这东西太难说了,世界上只有‘自己’和极少数家人是中心,再好的朋友、关系再亲密的远方亲戚,断了来往之后,不需要多久就会被抛在脑后,数十年后可能会想起来,也不过是一句‘哦,是有那么一个人来着’。
他活下去,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尽可能的挽留着陆家人,以免那些原本就不深的痕迹,被太过痛快的抹消掉。
他第一次见到云姜,就是在这么一个半梦不醒、却又执拗的睁着眼的状态下。
某天半夜,他听见外边有声响。
是一道刻意压低的低沉男声。陆尧警觉地抓住了放在枕头底下的铅笔。这支笔的顶端被他磨的尖锐异常,反手藏进了袖子中。
“……已经半个月没有开口说过话了。”
“再这么下去,迟早会出问题。”
“……你带他去云南吧,散散心,将来就算不留在国安,也不能当一辈子的哑巴。”
是领导。
陆尧悄无声息的靠近了门框,把耳朵覆盖了上去。寂静的走道中只有他一个人说话的声音,来来回回,劝说无非就是那么几句,不久之后打火机咔哒一声响了起来,然后就又是一片死寂。
很久、很久之后,才有另外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这么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小东西,你就不怕我给捏碎了?”
这句话透着显而易见的轻蔑跟怜悯,门后的陆尧几乎立刻就反感的皱起了眉。
他第一个反应,是不想跟这个人走。然而在某些不可撼动的因素下,他最终还是跟着云姜去了云南,并以身试则,证明了云姜语气中的调笑,不仅仅是放在一句话中的。
陆尧是个很强势的人,实力也给了他这个资本。晏轻也好,楚子羿也好,他说不接受,那就是不接受,但也不排斥他们的靠近,因为他心里给自己划了一条线,固若金汤,谁也越不过去。
除了云姜。
让他一退再退。
小张怂恿了很久,陆尧都没有走上去体验一下‘死了比活着还要温热’的皮肤。
他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酒店门口停了一辆破旧的摩托车,后座上用麻绳绑着一个铁笼子,里边塞着一只毛绒绒的东西,呲牙咧嘴的啃着铁栏杆,绿幽幽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光,正在跟一个酒店里的服务生对峙。
陆尧多看了几眼,心说这年头还有偷狗的?
农户人家,大多数院子里都养狗,大部分栓起来,有些也散养,不知道从哪儿流出来的陋习,大半夜经常有人开着摩托车,前头按一个大灯,后边装个铁笼子,在周边几个村子乱溜达,见狗就抓,特别可恨。
他心里沉甸甸的,没心思管这种闲事儿,但是看那小东西实在是太可怜,还是忍不住走过去。服务生呲着牙跟笼子里的东西对视,试图震慑住它,然而那一排八颗牙实在是比不过人家食肉动物尖锐的犬齿,没一点用。
陆尧正想问问,忽然疑惑的‘嗯’了一声。
他感知能力弱,走进了才发现这里边不是普通的猫狗,而是一只开了神智的小妖怪。陆尧心口咯噔一声,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车牌号——沪D蓝牌。
老五的车。
陆尧二话没说,立刻转身进了酒店,马不停蹄的冲上了楼,电梯都没有来得及等,直接爬楼梯上了二十七层,找准房门,一脚踹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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