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寸汤包
陆瑾沉:“他睡不久,等下就会醒。”
宋希清:“怕他醒来找你?”
陆瑾沉不可置否。
宋希清:“下次再怎么急出门也穿件外套,感冒了再染给他,到时候心疼的还是你。”
“我回去了,要什么就打电话,我让人送过来。”
陆瑾沉:“嗯。”
宋希清:“快点把人哄好,带回家过年。”
陆瑾沉:“嗯。”
直到宋希清的车消失在街角,陆瑾沉才上了车,回了别墅。
何子殊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只知道从那边回来的时候,天就是黑的,醒来的时候,天还是黑的。
房间开了盏小夜灯,温温柔柔亮着。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没有小夜灯,没有声音,也没有人。
只有灰白的天和灰白的墙,墙上结了一层厚厚的霜,他就在一条巷子里走,掌心贴着冰壁,怎么也走不到头。
何子殊动了动手指,坐起身来,门恰好开了个缝。
他看过去,刚好看见谢沐然。
谢沐然见人醒了,立刻把门大开,朝着楼下大喊一声:“哥,子殊醒了!”
然后跟阵风似的,冲进来一把抱住何子殊:“什么时候醒的?饿了吗?几天晚上吃火锅,都是你喜欢吃的!”
谢沐然谨记着王野给他们的提醒,不要让他一个人待着,要吵一点,闹一点。
吵、闹,可说的都是些平常事,绝口不提电影。
何子殊动作僵了一僵,而后散了下来,轻笑着开口:“刚醒。”
谢沐然把衣服给何子殊披上:“那我们下楼,盐盐和阿柴都在楼下,闹了好半天了,一个没看住就想往楼上跑,梵梵就在那满屋子追。”
何子殊还有些恍神,下楼的时候,被阿柴和盐盐扑了个满怀,和谢沐然他们围在一起吃火锅,那种真实感才凝了几分。
他是真的回来了。
陆瑾沉不敢让人喝多,只想借着酒劲,让他睡得安稳一点,不想让人宿醉头疼,所以只倒了小半杯。
可大抵是这几天真的累了,只抿了几口,何子殊眼尾便透着轻轻浅浅的红。
只一个转身的功夫,何子殊便已经站在落地窗前,盯着外面看。
就跟那次喝醉一样,手指在窗上,轻轻点了两下,然后用一双满是无辜气的眼睛,看着陆瑾沉。
这次陆瑾沉没有问,直接把人从头包到尾,出了门。
走了几步,何子殊便停住了步子。
他脚下是一小滩未干的水痕。
昨天下了场大雨,到今早才歇,院子从里到外,都冒着一股子湿漉。
小道的石板不知何时缺了一块,留了个凹槽,被冲掉了碎石,又被雨水填满,凝成一滩水渍。
何子殊低头,盯着那蓄满水的一角。
他看的很专注,眼睛眨的又慢又缓,就好像一个小孩子在试探这一步跨过去,会不会打湿鞋子一样,看着格外招人疼。
陆瑾沉曲指,刮了刮那因着酒精、微微发烫的侧脸:“鞋子会湿。”
何子殊偏头,看着陆瑾沉。
陆瑾沉笑了笑,打横把人抱了起来:“这样就不会了。”
何子殊没有其他动作,安安静静窝在陆瑾沉怀里。
等陆瑾沉把人抱过去的时候,怀里的人却突然开了口。
何子殊声音很轻:“不是这样的。”
陆瑾沉:“嗯?”
何子殊:“这路不是这样的。”
陆瑾沉怔了一下,顺着他的话开口:“那是哪样的?”
何子殊眨了眨眼睛:“很长,很窄,很黑,也没有人。”
陆瑾沉心脏那处猛地震了一下,努力压着声音:“我们从那条路出来了,已经回家了。”
“我在这里。”
何子殊闻言,从陆瑾沉怀里慢慢抬起头来。
眼睛依旧雾蒙蒙的,却在触到陆瑾沉视线的瞬间,亮了亮。
他抬手,环在陆瑾沉颈间,用满是水汽的声音说:“我好想你。”
那一瞬间,陆瑾沉才知道。
其实心动和心疼,是同一个词。
第68章 陆瑾沉是谁的
何子殊看着陆瑾沉,说完这句“我好想你”,又垂着眸子,像是有点脱力似的,把头往陆瑾沉肩膀轻轻一靠,轻声又道:“我好想你。”
他的声音掩在围巾里,瓮声瓮气的,带了点朦胧的醉意,像是半梦半醒间,连自己都没能察觉的呓语。
陆瑾沉怕他着凉,套了很多件衣服才敢把人带出来,浑身都发着烫,又喝了酒,呼吸比往常灼人好几分。
两人挨得很近,何子殊额角的肌肤贴着陆瑾沉颈侧,呼吸间,肌肤下的筋脉跟着有规律的起伏,牵着心跳声,一下两下。
陆瑾沉把人抱着,过了那积水的浅坑,没松手。
陆瑾沉语气格外温柔:“我在。”
何子殊近半个月的时间,除了王野外,甚少和人接触。
再加上不想给王野、白英和梁也他们添麻烦,几乎是逼着自己尽快去适应“林秋”小哑巴的身份,整个拍摄期,开口说过的话,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回到别墅,见到谢沐然、纪梵、盐盐和阿柴,喝了酒,再被陆瑾沉的气息一圈,潜意识里属于“何子殊”的感受全都冒了出来。
他觉得有点委屈,有点冷。
也有点疼。
在“林秋”和“何子殊”疾驰、追尾的世界里,他慢声开口:“屋子里没有灯,被子很重,窗户那里有条缝,关不好,晚上会被风吹开,很冷。”
陆瑾沉浅吸了一口气,静静听着。
说出来就好,他最怕的,就是这人什么都不说。
看见了什么、遇见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什么让他觉得委屈了、让他觉得难过了,想做什么、想要什么,全都说出来,只要他愿意说。
陆瑾沉只想让人把所有委屈都告诉他,轻声道:“所以每天都睡不着觉?”
何子殊怔了怔,没回答。
陆瑾沉:“睡不着觉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何子殊这次开口了:“等天亮。”
他顿了顿,又答:“可是那里,天都亮的很慢。”
陆瑾沉用哄小孩子的语气,轻声道:“这里和那里不一样,天亮的快,下次让那边也亮得早一点。”
何子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环着陆瑾沉脖颈的手僵了僵:“他们都说那条路很难找,别人好像进不来,所以你没来找我,对吗?”
“那条路”、“别人进不来”,陆瑾沉不知道何子殊梦魇里的“那条路”长什么样,但他知道“林秋”住的那间屋子长什么样,也知道那条巷子长什么样。
在最后一天,小周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开口要了照片。
白英让他什么也别看,什么也别问,就是怕他舍不下心。
她说快点进入角色,才能少吃点苦,一气呵成总比反复试探要好得多。
可事实证明,苦吃得不少,心也疼了个够。
这人既然把自己当成了“林秋”,那他就先把“林秋”哄好。
“没有,他们骗你的,那条路很好找,我进来了,来找你了,也找到你了。”陆瑾沉稳住呼吸,一字一字道:“你的屋子和其他人的屋子不一样,窗台有一盆黄色的小花,掉了几片花瓣,但还开着,窗户下有一个书桌,木头做的,左上方缺了一个角,墙上还挂着一个撕了一半的日历,对不对?”
何子殊抬眸,眼睛一眨也不眨,看着陆瑾沉。
像是有点疑惑为什么他知道的这么清楚。
陆瑾沉笑了一下:“喜欢花,那我们下次就多种一点,喜欢什么颜色就种什么,把窗台摆满,再种一点放到外面的院子里,或者送给其他人。”
“买盏小夜灯,就放床头,窗户有缝,那也换个新的,再买条新的窗帘,睡觉的时候拉上,醒来再打开,天也就亮了,好不好?”
何子殊久久没有回答,半晌,在陆瑾沉怀里点了点头。
纪梵和谢沐然就站在陆瑾沉身后几步的位置,没有上前。
何子殊虽然喝的不多,还是果酒,但总归也是醉了,又刚从片场回来,状态糟糕,陆瑾沉把人领出去,他们不放心,于是坐在外头的露天阳台上等。
看着两人突然停下步子,陆瑾沉突然把人打横抱了起来,半天没有动作。
谢沐然还以为是何子殊累了睡着了,于是和纪梵拿着毯子就跑出来,打算让陆瑾沉早点把人带进去,别再受了凉。
结果就听到这段对话,一时之间忘了动作,只觉得心头跟着颤了颤。
虚挂在谢沐然臂间的绒毯,垂了一个角,顺着手臂滑下去,沾了点水渍。
直到起了一小阵风,把绒毯吹得晃荡了一下,擦过同样被风吹开的裤脚下、露出一小截的脚踝上,谢沐然才察觉。
他把毯子收起来,看向纪梵,刚想开口说一句“打湿了”,就被捂住嘴巴拖了进去。
等到两人回到露天阳台,确保说话的声音不会被听到,谢沐然才开口:“毯子湿了,要换一条吗?”
纪梵:“放着吧,等一下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