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童柯
“我已经让人赶去救火了,”老吕显得孤注一掷,“我认为,瑞王就藏在他的府里!大人,我还是要查一查才放心。”
但一个正二品的武将家里,除非有皇帝的命令,哪里能让你随便闯进来。
雅尔哈的听力很好,闻言似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哈哈大笑,“我说吕贼,你那么担心本将劫走瑞王,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如若不然你紧张着什么?你真以为老夫似你辈这样藏头露尾的?瑞王到底有没有颁布那些命令,你扪心自问都干过些什么勾当,要查就查,我倒要看看你能找到什么猫腻来!”
这也许是磊落一声的雅尔哈第一次撒谎。
老吕一听大喜过望,刚才对峙了那么久都没让步,两人在言语间更是互不相让,怎么忽然就想通了。
不过他现在也没精力去想为什么,既然对方让他来查,那就正中下怀。
这城里其他地方他已经带人地毯式搜索了,嫌疑最大的就是这个别人没办法进来,一直不知好歹的雅尔哈了!
将军府的家眷都缩在一团,害怕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幕,哭都是不敢哭的,雅尔哈出声安抚,“怕什么,难不成还能吃了老夫!老夫八岁参军,取过蒙乡人数万性命,逼退姜武大军三次,去过万葬坑,到过无人河,断过腿,瞎过眼,现在这样一个走狗想污蔑到老夫头上,也不看看老夫是不是被吓大的!要是找不到,你给就老夫下跪磕三个响头!”
雅尔哈与其说是安抚,还不如说是威胁老吕,他有如此多的功绩,却要被埋葬在这个地方,心中自是有一腔悲壮。
二皇子现在留着他的命,是还有用,但哪一天城民没了,这个职责还能是谁担待?唯有他这个守城将领了,他自己的命倒是无所谓,但他还有这一家老小,不然他又何至于与一个小青年联盟。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可是二皇子临行前亲口对他说过的。
“呸,这老匹夫!”虽然这么说,但到底是被雅尔哈大刀霍霍的样子给吓到了,老吕凑到傅辰身边以抵挡那股杀气。
带着人把将军府搜遍了,也没找到任何可疑人物,老吕这下也是哑口无言,虽说是将军府,但地方并不大,雅尔哈也不是什么贪官污吏,自然不会把府邸建造的奢华。
在雅尔哈的逼迫下,老吕虽未磕头但到底意思意思表达了歉意。
没人发现,在李遇离开的时候,一个侍卫悄然混入了将军府的亲卫兵中。
雅尔哈屏退了其他人,只留了两个亲卫,亲自上前扶住疑似邵华池,他还不能确定眼前的人是否是瑞王,“瑞王?”
邵华池在人走了之后就有些撑不住了,汗水掉落眼睛,难受地眨了眨,却依旧挺直着腰背,不落自身威名,“扶我一把。”
一听声音,雅尔哈精神为之一怔,真的是殿下!那黄口小儿居然还真的把人给揪出来了!
把邵华池扶上床,去掉了他脸上的面具,中间碰破了几颗脓包,到底不是傅辰,他一个大老粗哪有那么仔细。邵华池摆手让他在一旁,自己来揭,休息了会也状态好了些。刚才雅尔哈得到李遇那儿传来的消息,说是邵华池想吃桃花糕,这东西在宝宣城可是稀罕物,不过也是巧,他家幺女就爱吃这个,伙房里还留着一点春天从商贩那儿买来的桃花干。
“您是想要吃桃花糕吗,我让伙房给你做点?”雅尔哈说话音量控制不住,哪怕是对他来说的小声,对别人来说也是听得一清二楚。
那些被雅尔哈救下,留在身边的原七皇子剩下的亲卫正往这里赶,哪怕知道有传染的危险,依旧想要亲眼看到自家殿下。正巧听到两人对话,还有点错愕,连他们都不知道自家殿下喜欢这东西。
邵华池看到他们,嘴唇抿了抿,用肯定地眼神给自己的亲卫兵安慰,这些人大喜过望,他们本以为瑞王这次挺不过了,都准备哪怕豁出命也要把主将的尸首送回京城,现在一直没消息的邵华池,终于平安走了出来。
在感染严重的时候,邵华池虽然昏迷着,但并不是完全失去知觉,外面的一切他大部分都清楚,比如那些临时叛变的将士以及留下来的,也明白现在百姓有多憎恨他,冷漠地摆手,“不必,我没胃口,你让他们都出去吧,现在虽然在好转,也是有传染性的。”
邵华池似乎早就忘了自己之前开口想吃的模样,这东西是他和傅辰之前的秘密,他并没打算让他人知道。
傅辰已经确定过他正在康复,那么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体。
雅尔哈本来以为传闻中重病的瑞王,现在也许是不省人事的,没想到他虽然看上去还很虚弱,却已经能条理清晰地说话了,哪怕现在软骨头似的地躺在床上,但只清清淡淡的一眼过来,就能感觉到那位年轻的王者又回来了,哪怕他是病中的狼,也一样有锋利的爪。
“他们这次来检查后,还不会轻易放弃,会再找机会来调查,你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
雅尔哈虽然看着莽撞,却明白今日若不是这场临时搜查,他们这将军府也是不安全的,无法确保他们不来个突击。
“我打算之后去黑血区。”
黑血区,顾名思义,天花会出现重病血症,而重病感染者死去的时候,身体会出现器官腐烂,还会有一些列并发症,血液偏黑,黑血由此而来。
当然,也许这也是百姓的讽刺,讽刺这些黑心黑肝的当权者。
那里就是二皇子把所有患者集中的地方,他们是一群被当权者抛弃的人,一段时间就会焚烧一批,以祈祷瑞王尽快痊愈,不久将来,将要殉葬。
“那里都是天花患者,人人避之唯恐不及之地。”哪怕是雅尔哈自己,也是不会轻易涉足那个区域,到底他只有活着才有机会救更多的人,而不是意气用事。
而瑞王,也不是头脑发热的热血青年。
“我自己不也是吗?我与他们唯一的区别是,我是皇子,而他们是百姓,但你看,得了病上天可不会管你是何身份。天花是可以治愈的,我就是例子。他们之中是有人能够挺过来的,又为何要放弃?再说,哪怕撑不过去,他们也可以得到更好的待遇!他和我说,这病传染了一次后就不会再得,我去岂不是正好!?”
“你现在过去,老夫必须提醒你,他们是不会领情的。”在百姓看来,你现在只是个残忍的暴君。
“我知道……”邵华池轻轻地肯定道。
知道还是要去,他必须去。
他知道,现在最好的结果就是像老二那样的做法,当个不知情的第三者看着他们被焚烧,死人的嘴巴是最安全的,这里的一切也许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化作尘土,再也不被人提及。
这样不用经过他的手,只要在事后在舆论上引导,也不是没有挽回的机会。
但他下不去手,他终究不是老二,忘不掉曾经百姓感激、憧憬、信赖的目光,如果连他都放弃他们,他和老大老二还有什么区别?
“瑞王殿下,晋国有你,才是大幸。”雅尔哈第一次这样正视这位这些年风声雀起的王爷,本来也只是觉得他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顶多比寿王睿王那样好一些,至少的确是做了一点实事,没有总是打些功绩的幌子,现在看来只有这位王爷才愿意真正为黎民考虑。
这话也相当于在表明自己的立场,他是倾向瑞王的。
邵华池倒还挺讶异的,这位雅尔哈将军就是因为太过耿直,得罪了几个派系,哪怕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还是被晋成帝给扔到了这里戍边,没有意外一辈子大概也回不了京城,所以他的一家老小都在这里。
没想到他居然会露出如此明显的政治倾向。
表明态度后,见雅尔哈还没离开,邵华池道:“还有话?”
“瑞王殿下,老夫想问,那人可否信任?”说的是李遇,雅尔哈可忘不掉那人的不靠谱作风。
邵华池顿了一下,随即唇角微扬,“若连他都不能信,于我而言,已无人可信。”
而现在老吕要忙着找人救火,四处火灾也导致整座城如白昼,到处充斥着慌乱的人群,现在士兵也是镇压不了的,老吕忙得脚不沾地,而李遇也是带着人四处寻找,最终挨家挨户的搜查也依旧一无所获。
那刺客与七皇子好像就这样消失了,但他们都知道,只是躲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