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路阴阳 第138章

作者:捂脸大笑 标签: 三教九流 灵异神怪 阴差阳错 近代现代

徐大这时也醒过了神,扶着弟弟的手从地上爬了起来,连连点头道:“是这个理!咱们先回村找族长……”

略过那六神无主的兄弟俩不提,这厢,两人的步速又加快了不少,那个道人还边走边说道:“姜兄,这次估计要夜宿山岭了,至少要辨一下星像才能动手。”

姓姜的男子轻“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也是熟悉了对方的做派,道人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目光远望,放在了前方的山岭上。谁能料到现如今还有无主的灵窍可循,这次总算是没有白费功夫。

作为茅山派第三十二任的首座弟子,也是预定的下任茅山掌教,孙云鹤自从两年前下山就在一直在各地游历,增长见识,也积攒一些功德。这些年世道愈发的乱了,黄巢那股贼兵还未彻底剿灭,就又出现了另几伙人马,把这世道搅得一塌糊涂。他对风水星象亦有涉猎,自然也能看出大唐以后衰亡之兆,然则鹿落谁手却不得而知。虽然茅山并不是出世的门派,他对于这些方内之事却不甚在乎,更没有辅佐真龙天子的念头。与其关心这些,还不如踏踏实实行在路上,帮一把深陷乱世的黎庶百姓。

就像他身边站着的人。从远山收回视线,孙云鹤的目光在身侧同伴的背影上停了片刻。这人名叫姜圻,也是他从一场乱战中救出的。那次可谓是他下山后最为惊险的一役,两人养伤都花了三个月有余,期间经历足可称得上艰险。不过也正因此,如今两人才能并肩上路,来探一探这灵窍宝地。

正想着,前面的人突然足下一顿,开口说道:“这里感觉有异。”

孙云鹤立刻就停下了脚步,看向身遭,过了半晌才嗯了一声:“确实有点古怪,难不成这才是灵窍有变的关键?”

说着,他也不顾身边人了,径自从袖中掏出一把尺子,拿在眼前比划起来。跟其他风水先生不同,孙云鹤乃是正宗的茅山弟子,涉猎的风水之学也大多是宿土一脉的真传,因此用的并不是风水罗盘,而是量天尺和三辰仪,量天尺用于测算风水,三辰仪则是观星必备。此刻拿出了量天尺,他立刻就忘乎所以,眼观山林,指掐手诀,就跟入了魔一样东看西看,走来走去,推断着什么。

看了眼口中念念有词,颇有几分痴态的男人,姜圻没有说话,而是悄然转身走进了一旁的树林。

两刻钟后,孙云鹤深深吸了口气,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尺子,转头略带兴奋的说道:“姜兄,这里果真不对!之前黄巢兴兵,孽龙兵煞冲了地脉,又有大雨冲垮了山梁,变成了囚龙局,才让灵窍出了变化,那村里的人应该是上山打猎才中招的,难怪会有失魂之状。”

话全部说完了,他才发现旁边已经升起了一个小小火堆,姜圻正席地而坐,在火上灼烤着肉食,像是一只兔子和一条长蛇,肉已烤的金黄,冒出了香气。之前光顾着赶路,连干粮都没吃,现在闻到肉香,顿时让人饥肠辘辘。

姜圻也不知听他说的那些没有,只是点头说道:“马上就好,吃完再上路。”

孙云鹤不由哂笑,也不矫情,直接走过去坐到了姜圻身侧:“有劳姜兄了。今天白日就在附近看看这困龙之局吧,晚上天星出来,才好断定破阵的方法。不过这种天地灵秀之处,估计也会生出些妖邪,就要拜托姜兄援手了。”

姜圻转了转枝条上穿着的蛇肉,递过其中一支,淡淡说道:“好说。”

孙云鹤接过肉条,轻笑一声,从包里掏出了干粮,拌着热腾腾的肉食大嚼起来。

第158章

真正的风水堪舆不像世间传说的那样,来个风水师看上一眼就能谋断,正所谓“三年寻龙,十年点穴”,想要勘破一处风水气运汇聚之所,点出真穴,往往需要耗费大量时间精力乃至运气才能成功。不过好在孙云鹤并非是真正的宿土派门人,想做的也并非设阴宅夺地气,而是要施法破除困龙局,使得此处不至于危及他人安全。因而真正动起手来,反而比预想的要快上几分。

整整一个白天,孙云鹤都把精力放在了坍塌的山脊旁,寻找困龙局的破阵所在,当夜色降临,他又换上三辰仪推算天象。此处灵窍原本带有一丝纯正阳力,不过被兵煞催发,反而有孽蛟化龙的倾向,让困龙局的阵势益发牢固,若想破除此局,势必要在夜间动手,因此夜间的星象也尤为重要。

比起孙云鹤的兴致高昂,姜圻倒是一直没有动作,只是捕猎做饭,偶尔也观察一下周遭境况,他擅长的从不是风水一事,对灵窍也无甚兴趣,若非陪这位友人,怕是根本不会涉足这样的险境。可是即便这样,那副冷淡的神情中也未见丝毫烦躁,夜幕深沉,天星闪烁,不论那个举着三辰仪的人走到哪里,都会有一双黑亮的眸子默默注视着他的背影,须臾不离。

如此过了两日,孙云鹤终于长长嘘出口气,收起了自己的看家宝贝,走回了友人身边:“姜兄,布阵的法子差不多可以定下,今晚就开阵吧,以免夜长梦多。”

“好。”姜圻并未问阵法如何安排,也没问会有何等危险,只是应声答道。

孙云鹤想说的话顿时一滞,忍不住又认真解释道:“我今夜将亲为阵眼,担下煞龙之威,然则困龙局中必生妖邪,怕就要麻烦姜兄了,也不知那边会生出什么……”

“是山魈。”出乎意料的,姜圻倒是直接答了出来。

孙云鹤不由眉峰一皱:“竟然是山魈?”

他倒是没置疑姜圻的判断,实在是术业有专攻,对方的传承并不必自己差分毫,对于这些妖魅鬼怪更是了若指掌。

“我在山中看到了些爪痕。山魈性喜阴,又能生啖人魂,怕是已经成了气候,化作岤魅。”姜圻的神色不变,开口解释道。

岤魅这东西虽不似万宗真身那么难对付,却也十足危险,然而在姜圻嘴里却像是什么寻常小兽一般。孙云鹤沉吟了片刻,终究还是开口说道:“如此恐怕太过危险,我还是再想他法……”

姜圻直接打断了他:“只是几只岤魅,我能应付。”

他的音色如常,并不见任何畏惧神情。虽然容色俊秀,年纪尚轻,但是姜圻也是古巫一脉的传人,真论起法术,怕是不再自己之下。有了这么笃定的回答,孙云鹤终归还是点了点头:“那就今夜开阵吧。”

茅山的阵法,布置起来自然也十分讲究。孙云鹤虽然只是刚刚出师,却已经研究出了一套简易的布阵要诀,并根据北斗七星算出了一种名为七关的地脉穴眼,只要遵循七关布阵,就能截取地脉生气为己所用,加之累年积攒下来的赤锦鸡喉和雷击木剑,足以镇住煞龙阴劫,只要隔绝了煞龙与灵窍的反应,自然就能分而破之。

只是比起寻常的阵法,这阵实在庞大到了让人咋舌的地步,占据了整个山头,把困龙局和灵窍全部圈在其中,这样的阵势,莫说其他人设不出来,就是想恐怕都是不敢想的,然而孙云鹤却分毫不差的摆了出来。若是让其他道门中人看到,估计也要赞一声天纵之才了。

姜圻却不是很在乎这样的阵势,一是看得多了,另一也是熟知这位友人的本领,连帮手的意思都没。这么一通忙碌,天光很快便黯淡,日近黄昏,大阵终于布置完毕,孙云鹤擦了一把额头上散落的汗水,扭头看向一直在旁边打坐的友人:“姜兄,我已布置完大阵了。”

听到这话,姜圻站起身,随手捡起了身侧放着的行囊,向着不远处的山林走去。孙云鹤迟疑了那么一会儿,终于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在林径深处,有一天不是很深的溪流淌过,估计是某处山泉所成,清澈见底,又甘甜可口,这两日他们二人都是在此处采水饮用。然而今天,姜圻却不是来这里喝水的。快步走到了溪边,他放下手中的包袱,没有任何迟疑,解开了腰间的衣带,靛蓝色的衣衫经过两日露宿已经有些尘土,他看也不看就把那件外衫扔在了一旁,又随手脱去里面的内衫亵裤,就那么全身赤裸的走进了溪中。

溪水甚浅,堪堪能盖住脚踝,日头尚未落尽,那人就在金色的晚霞中赤裸周身,半跪在溪流正中。用双手捧起一鞠清泉,他轻轻把水撒在面上,紧接着则是颈间、上臂,一分一毫的用水清洁着躯体。他的身材并不算健硕,甚至可以说有些单薄,然而脱去衣物,却也并不见瘦弱,反而筋骨分明,带出几分难以言说的流畅美感。清冽的水珠被阳光照耀,就像碎金洒在身上,有一种不涉欲情的出尘之美。

孙云鹤站在不远的林中,简直挪不开自己的视线,他当然也知道“非礼勿视”,然而双眼就像失去了控制,他知道这只是巫者行法之前的净身斋戒,不少净坛的道士开坛作法之前也会如此,可是换成是那人,一切好像就变了味道,让他的心跳砰砰,难以自持。

明明知道有人在看,姜圻的动作依旧没有半分扭捏,缓缓洗净了周身,他带着一身水汽站了起来,微微扭过脸,看向林中。黑亮的眸子,正正对上了另一双略带痴气的眼眸。孙云鹤像是惊到了一般,慌忙挪开视线,姜圻唇边却隐去了一抹淡淡笑容,跨出溪水,打开包裹,取出里面的素白麻衣套在身上,随即又轻轻一扯发簪,让满头乌发垂落肩头。

巫者行法,需要沟通天地自然,故而用清水洁身,白衣覆体,披头散发赤足踏地,这是最最正式的巫家之法,除了祭天祭祖外很少用到,然而姜圻却用了不止一次,在孙云鹤面前。

神态自若的拿起了自己的金铃法器,他手持包裹走了回来,冲犹自尴尬的孙道长说道:“我准备妥当了,随时可以动法。”

孙云鹤干咳了一声,转过视线:“有劳姜兄了,我们入阵吧。”

没有任何异议,两人并肩向大阵方向走去。

第159章

今夜正是月盈,银轮似的满月高悬天顶,月光皎皎,映的星子都黯淡了几分。换做是其他擅长观星之人,怕是会对月盈避之不及,然而孙云鹤却没有半分迟疑,大步走进了已经布置好的阵图正中。

这是一个以伏羲卦为阵基的大阵,并非茅山传承,而是孙云鹤在两天之内想出的新阵,名为天星引月阵,根据北斗方位在相应的七处地脉中埋下赤羽锦鸡的翼骨,用以接引天星之力,阵眼处则用铜钱、杏旗和雷击木构成了一圈屏障,主阵者只需站在阵眼处,就能控制方圆几里的庞大阵势。这样规模的单人阵法可谓举世罕见,然而孙道长眼中并无多少忐忑,只是看了一眼阵外那人的身影,就盘膝坐在了大阵正中。

在他面前,是一溜排开的七枚雷击木剑,每柄都只有寸许长,乃是一棵树龄超过五百载的老枣树身上截取的木髓,剑身上还绘有五雷正心符,最是至刚至强,万煞不侵。然而这样一组道家至宝,放在这里却不是为了避煞用的,只见孙云鹤用指甲在左手中指一划,一滴精血溢出指尖,没有任何迟疑,他把这滴血涂抹在了最靠近自己的木剑之上。

只听“铮”的一声轻鸣,雷击木剑上闪出一道金色光华,如同离弦之箭直落入远处的山峦之中,随即,银色的星光自九霄倾落,点亮了那处山林。然而星子如豆,远山处的亮光只是一闪就要被夜幕吞没,孙云鹤手上不停,立刻用精血激发了另一枚木剑。一声又一声铮铮剑鸣回荡在空寂的山林之中,星摇欲坠,银芒渐渐掀起波澜,如同要涤荡那漆黑夜色一般,当最后一枚雷击木剑被激发时,一声闷雷突然炸响,远处的山谷中,一条丈余长,比夜色还要幽黯的黑影猛然跃出,冲向了光华闪烁的七关所在!

那就是孽龙的龙气了!没想到只是短短一段时间,这东西就已经成了气候,孙云鹤冷哼一声,抽出了腰间挂着的长剑,反手一挥插入了剑阵之前,长剑本就锋锐,这一下直直插入了半尺有余,似乎被拦腰一钉,那条翻滚着的龙气也被钉在了七关正中。这本就是天生天长,又经过灵窍蕴养的龙脉煞气,又哪是会束手待毙的普通妖物,只是一息之间,孽龙猛然一弹,撞向了束缚自己的银光。

轰隆隆一阵响雷划过天际,疾风起,山间林木被吹得东倒西歪,叶片哗哗,似乎都要被这阵妖风卷上天际,地面也开始震动,如同真正的地龙翻身,每一震都应在了孽龙撞击大阵的关口,这是真正的阵力激荡,如若不慎让孽龙冲破了大阵,别说是守阵之人,恐怕就连整个山头都要被气脉激荡震垮,那时别说是处于山中的两人,就是山下的百姓都要命丧黄泉。

如此紧急时刻,孙云鹤的神色也肃然了起来,手持的剑柄并未松开,而是围绕着剑阵使出了禹步。禹步相传乃是夏禹所创,按照七星排列的顺序行步转折,宛如踏在罡星斗宿之上,乃是道家一脉传承的秘法之一,然而此刻他并非脚踏实地,而是每一步都踩在了泛着幽幽青色的古铜钱之上。原来之前布阵之初,雷击剑阵附近就已经种下了铜钱编成的阵中阵,此刻按照顺序以禹步激发,自然能以钱阵的力量弥补剑阵,而四周的杏黄旗则成勾连两者的媒介,让两种截然不同的阵法能够融为一体。

随着那凝沉的步伐,阵眼处也升起了一阵银光,与天星的光芒相互呼应,地面的震动渐渐停了下来,怪风也像被束住了手脚,不再呜呜呼啸,远山处的黑影却挣扎的愈发剧烈了,不知何时,与灵窍勾连的道路已然断绝,那条孽龙再也无法汲取力量,哪能不拼死脱困。孙云鹤算到了这点,银白的星力也随着黑影开始震荡、收缩,似乎要把那条龙气绞杀在大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