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含糖的小山鬼
隔了几列人,靠窗的位置传出窸窸窣窣的笑声。
“我就说你完了,那些都是炮哥儿的人。”罗凯端着一张未卜先知的神棍脸,悄悄指了指后排在笑的几个男生,“那几个——曹辉,陈锐,胡淼,他们一伙的,都不好惹。”
哇哦。
狗腿一号,狗腿二号,狗腿三号。
程旷有些刻薄地想。
下课的时候,程旷出去上厕所,在偏僻的过道上碰到了章烬。
章烬当时背靠着走廊的铁栏杆,手里夹着一支烟,旁边还有临风而立的狗腿三人组。
这伙人把校服松松垮垮地搭在胳膊上,露出内里稀奇古怪的汗衫和纹身,很有些杀马特的气质。
程旷与他们错身而过时,章烬不言不语地盯着他。
“哟,”狗腿一号曹辉也朝厕所的方向看过来,“炮哥儿,刚走过去的那个——”说着,他拍拍章烬的胳膊:“学霸啊。”
章烬吐出一口白蒙蒙的烟圈,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
“啧啧,告诉你们个事儿。我听过他,怎么说的来着……噢,好像说这学霸啊,有个绰号叫‘疯子’,” 章烬抖掉一撮烟灰,嗤了一声,曹辉把自己给说乐了,“你说这绰号怎么来的?又狂又傻·逼!”
狗腿二号陈锐凑上来:“炮哥儿,要不咱治治他,教教疯子怎么做人呗?”
“锐啊,你怎么这么有想法啊?”曹辉拍拍他的肩,眼神询问性地转向章烬,“炮哥儿,怎么样?”
“哥你一句话,咱整他不?”胡淼跟着附和。
章烬看了他们仨一眼,没吭声,直到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扔进了楼下的水池里,才缓缓说道:“别招他。”
身后三个人愣了愣,却见章烬微眯着眼睛,轻描淡写地补充了一句:“留着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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噫,为什么姓程的那小子老喜欢给人起外号?ヽ(ー_ー)ノ
第3章 是你非要招我的,我不跟你客气了
第二节 晚自习中途,窗外毫无预兆地下起了雨,程旷放在抽屉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上头来电显示是“奶奶”。他走出教室,在走廊上接通了电话。
晚上刮风,雨水被风吹到走廊,靠近栏杆的大半边过道都是湿的。电话一通,那边就跟打雷一样炸出一连串粗话。
“老棺材!你把钱藏哪去了?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你今儿个不拿钱给老子,老子跟你没完!”
熟悉的、带着浓浓酒臭味的声音。
怎么是程有德?程旷皱着眉愣了一下。他心里涌现出不好的预感,程有德喝醉了酒颠三倒四地闯进奶奶家里挥剪刀的画面登时浮现在眼前。
那边程有德还在骂,老人家的声音夹在嘈杂的环境音中显得极其微弱:“你吃醉了,快回去困一觉。”
“老子清醒得很!废话少说,想让我走就把钱拿出来!不给钱休想让老子走!”程有德嚷道。
“你看我哪里有钱……”
奶奶无力地争辩着,程旷听着心里狠狠一抽。
程有德根本听不进去,暴躁地打断了:“少跟我来这套!鬼信!我老爹走了,他退休工资哪去了?不就是被你吞了?你还跟我哭穷哦?我跟谁哭去?不要以为我不晓得你藏着那些钱想留给谁用……个死偏心眼的!”
“钱没有,要命就一条,你有本事今天就把我打死,就当我没生过你……生这样灭良心的崽不如一头撞死……”声音很模糊,周围很吵,但程旷能听出她的沮丧和无奈。
“奶奶。”他喊了一声。
那边没人应他,估计是不小心拨出的电话,程有德不堪入耳的脏话再次响起的同时,嘟——他挂断了电话。
这他妈也配叫个人?畜生不如的混蛋!程旷捏着手机,几乎要把屏幕捏碎。
雨打着锈迹斑斑的栏杆,水珠溅到他身上。地上的鞋印沉积着泥沙,湿漉漉的晚风从裤脚和袖口钻进去,秋老虎还没走,风是闷热的,吹在身上有种又脏又潮、擦也擦不掉的黏腻。
程旷心情很差,感觉胸膛里的一颗心沉得像秤砣,拉着他漫无边际地往下拽。他仰着脖子看走廊外的风景,雨夜像一只倒扣的瓮,黑沉沉地罩在人间,憋得他喘不过气。
不是第一回 了。程有德一喝酒就往奶奶屋里闯,借着酒劲耀武扬威,就像一条发疯的恶狗。
程旷清楚地记得,这位他该叫“大伯”的男人第一次撕下伪善面具时,程怡抱着奶奶在屋里哭,而他关上窗子,抬头正对上对面偷觑的视线——程有德的老婆看到他,一把拉上了窗帘。那种满是心机的、阴恻恻的眼神,程旷一辈子也不会忘。
他在程有德身上,第一次意识到血脉能何等单薄。
程旷在走廊里站了不知道多久,回教室时腿都有些麻。
后门推开的那一刻,罗凯第一个回头,表情惊骇,一如章烬家院子里那只土狗。
程旷不知道,就在几分钟之前,他桌上的必刷题跟传球似的,哗啦啦飞越了半间教室、跨过数个脑袋,落地之前被章烬扬手稳稳接住。
“炮哥儿,上篮!”狗腿子一号曹辉欢呼一声,章烬把它往程旷桌上一掷——好巧不巧,程旷正是在这时开的门。
被罗凯惊动,章烬转过身来,视线不经意间跟程旷的撞到了一块,他唇角微弯,面不改色地转了两圈笔。程旷的视线越过他,看见刚才从他手里飞出的习题册撞在自己桌上,一排书被撞歪了,轰然落地。
……是你非要招我的,我不跟你客气了。
宣泄的念头一旦涌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程旷紧绷的情绪在这个瞬间忽然得到释放,心里某条不甚光明的神经甚至隐秘地兴奋着。他一言不发地走向章烬,对他说:“出来。”
这是明目张胆的约战。
章烬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弯起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他嗤了一声,话不多说,利落地站了起来:“挑个地儿吧。”
教室顶上的电扇开到了最大档,风把桌上的试卷吹得哗哗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