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含糖的小山鬼
程旷的手套被水打湿了,他木然地睨着濒死的李呈祥,把李呈祥的身后事盘算了一遍。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来,在夺命的水流声中显得格外刺耳。程旷脸色白了一瞬,他猛地抬起头,从厕所墙面上开裂的镜子里,看见了自己苍白的脸还有嘴角干涸的血迹。
原来他在无知无觉的状态下,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
来电显示是傻炮儿。
程旷愣了愣,接通电话时,手指微微地发着颤。
“喂……”
“喂,学霸,知道我是谁吗?”章烬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一如既往的嚣张语气,显得遥远又亲近,“怎么不理人啊?快,叫声哥,我可等着呢。”
程旷顿了一会儿才稳住了呼吸:“你有事儿吗?”
他已经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可是还是有些抖。
所幸章烬并没有察觉,他被自己的小心思搅得心神不宁,差点把脑子里一闪而过的话脱口说出:“没事儿不能打电话吗?我就是想……”
就是想你。就是想想你。就是想想想你了!
“就是想吃你煎的荷包蛋了。”章烬说着心念一动,顺着话头半真半假地继续道,“我妈她逢年过节的就往姥姥家跑,过小年的时候我跟她一起过去了,实在吃不惯我姥姥那一桌拿手的‘咸鱼淡肉’……”
李呈祥趁程旷分神接电话的当口,费力地扭动身躯,竟从程旷的脚下挣脱了。可怜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程旷一把掐住了脖颈。
“锅冷灶凉的,日子是没法过了,就剩我和我家小土狗相依为命,”电话那头章烬还在继续说着,他把手机伸到了杂毛儿跟前,搓了搓狗头,杂毛儿识相地嗷了两嗓子,“听见了吗?学霸,赏口饭吃呗?”
李呈祥脸色发紫,一双腿不停地在地上搓磨,想要挣开程旷的桎梏,程旷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掐着他。只要再拖几分钟,李呈祥必死无疑。
水声和呼吸声通过听筒清晰地传进章烬的耳朵里,加上程旷一直不说话,章烬犹豫了一秒钟,好奇地问:“程旷,你在洗澡吗?”
“没有。”程旷一把关掉了水龙头。
李呈祥已经没了动静,程旷陡然回过神,飞快地关上了厕所的门,把不知死活的李呈祥隔绝在门背后。
他背靠着冰凉湿冷的墙,心怦怦地跳着,明明刚从一场噩梦里逃出来,却没能享受到解脱的感觉。他被水泡得发白的手指攥紧了手机,好似洪流中的人紧抱着一块浮木。
程旷说了一句“没有”之后就陷入了沉默,避开了他之前的问题,大约是委婉地表达了“不愿意”。
想想也是,程旷不过欠他一顿饭,现在两清了,凭什么还搭理他呢?章烬笑了笑说:“不跟你开玩笑了,你炮哥儿我忙着呢,刚跟大鹏约了去吃烧烤……”
“炮哥儿。”程旷忽然出了声。
章烬愣住了,脑子登时一片空白,震惊地想:他刚刚叫我什么?
“你什么时候来,我接你。”程旷说。
章烬常年不运转的渣渣大脑在这一瞬间彻彻底底地死机了,他稀里糊涂地应了几声,挂断电话时甚至忘了自己说了些什么。
缓了好一阵,他才猛然回过神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
他心想:妈的,老子认栽了。
我就是要吃窝边草。我就是喜欢这个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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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烬:他叫我什么?!
(晚安~)
第32章 “学霸,我帅不帅?”
章烬因为这一声“炮哥儿”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一早,他精神抖擞地赶着杂毛儿出去溜圈,把买菜回来的王老太吓得一激灵,口沫横飞地骂了一句:“流氓崽子!”
除夕清早就碰上这倒霉老太婆,准没什么好事儿。章烬冲杂毛儿吹了吹口哨,说:“哮天犬,送瘟神。”
杂毛儿龇牙咧嘴地嚎了一嗓子,作势要扑上去,王老太吓坏了,拎着菜篮子躲回了楼上,边跑还边骂骂咧咧。
“个没教养的野小子……死狗!早晚炖了狗肉吃。”
章烬心情不错,赏了杂毛儿一只鸭翅根,杂毛儿叼在嘴里,嚼出了一串哈喇子。等它抬起脑袋来时,它家主人已经蹬上了摩托车,一溜烟地跑没影了,杂毛儿眼巴巴地迎着西北风嗷了几声。
程旷如约在大商店门口接章烬,他到的时候,章烬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他盯着程旷,一语不发地看了一阵,程旷穿着羽绒外套,脖子上还围了一圈围巾,下半张脸的棱角被遮掩住了,看起来整个人都软了几分。
风吹得章烬打了个哆嗦,一个念头倏忽在心尖上不轻不重地勾了一下——他默默地回味了一遍上次在街口时那个短暂而克制的拥抱,突然很想再来一次。
他肖想的对象对此一无所知,不但不解风情,还有点纳闷地看了看他:“愣着干嘛?”
“……”章烬又默默地把胸膛里汹涌奔腾的情绪摁了回去,扬起眉,矜持地问了一句:“学霸,我帅不帅?”
程旷漠然地收回视线,说:“劝你清醒一点,别装逼了。”
章烬“啧”了两声,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程旷跟前,伸手搭在他肩上,边走边说:“小帅哥,眼睛长这么好看,怎么就是不识货呢?”
不识货的学霸没搭理他,任由章烬自己说了一段单口相声,然后在名嘴儿·炮儿中场休息的时候扔了一个烤红薯给他,耳根才终于清静了。
学霸是冷的,烤红薯却是热乎乎的,章烬捧着红薯,瞥了一眼程旷,暗想:我早晚把他焐热。
“现在去你家吗?”章烬问。
“我在我奶奶家过除夕,跟她说过了,你跟我一块儿。”程旷说。
程奶奶家离大商店不远,他俩到的时候,程奶奶在厨房里,程怡正蹲在柚子树下洗菜,她一仰头看见迎面走来的两个人,用手背把额发拨到耳后,对着里屋喊了一句:“奶奶,旷旷回来啦。”
程奶奶的声音很快跟着脚步声一同响起来,章烬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从屋里跑出来,将一双湿手往衣裳上擦了擦,然后把程旷的手拢进手心里,用夹杂着方言的普通话说:“冷未?哎哟,手都冰凉哩,怎么不戴手套?”
“不冷,”程旷说着看了一眼章烬,“这是我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