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染青
严肆知道严自珍有重要的话和他讲,于是目送了一下下山的丽姐和谢执,走过去,坐到严自珍对面。
严自珍旁边的水刚好烧开,泡了一杯普洱给严肆。
“爸。”严肆多少有些忐忑,“你是找我说谢执的事情?”
“是,也不是。”严自珍沉声道,“要聊他人,不如先聊聊你自己。”
“嗯。”
“之前你选择了爱豆这个行业,所以我托人把你送进了屹久娱乐,我的本意只是想让你尝试,体验一下不同的生活。”严自珍说到此处,端起茶碗,启盖,微微撇开浮沫,“不过到如今,爸爸认为你做得很成功。”
严肆心中不由得微微动容。
无论他家再怎么宽松自由不分长幼,这个世界上的男生,没有一个不是希望得到来自父辈的认可的。
“现在呢,你也考入了北京电影学院,也算是在娱乐这个行业上更精深了一步。”严自珍喝了口茶,慢慢说,“既然你不是玩,我就有问题想问你。”
“您请问。”
“未来你准备走怎样的艺术道路?”
艺术道路无非三种,商业的,文艺类,或者夹商夹文,严自珍提这件事情,也只是希望严肆能妥善思考一下,并不是希望他今天就能定下来。
但严肆只沉思了半刻,就给出了答案。
“看他。”严肆说,“他想走商业就走商业,他想搞艺术就搞艺术——不过,多半我们会走向纯艺术这条道路。”
白翰墨,温随心,他们都是这么叮嘱的,严肆年龄还小,不能完全看出那份叮嘱里藏了什么,可他能感受到,谢执可能会按他老师们的期许往下走。
“好的。”严自珍点了点头,“我认为为了一些纯粹的东西去奋斗,这是很好的事情。”
严肆没说话。
“我唯一要提醒你的是,作为男人,你有自己应该肩负的责任。”严自珍又说,“你要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地去做一些事情,就有你现在应该去做的事情。”
严肆面前的茶喝了小半,严自珍说话间,为严肆添了一些;严肆盯着茶盏,在一阵被风卷起来的茶香之中,听到严自珍最后一句叮嘱。
“想一想,你现在的钱应该怎么花。”
严肆和他爹的对话严肃得就像商务会议,而谢执和丽姐的奇迹谢执环游朝代就显得开心愉快了很多。
丽姐屯了一大堆各个朝代的男生汉服,很多都不适合严自珍那个年龄穿,平时家里也没有合适的男生,好不容易抓到的个谢执,当然要发挥她大艺术家的优势,把谢执打扮得灰墙好看。
这件事情绝对是赚了!
儿子娶媳妇儿,附赠一个等身尺寸,可以随便换装的帅哥,丽姐高兴得眉毛飞起来,从秦汉到明清,所有衣服都给谢执试了一遍,最后选了一套魏晋风的改良汉服,宽袍阔袖,广袖流仙。
谢执本身气质就属于清冷挂的,魏晋风格的汉服一加持,很有魏晋时期文人墨客飘飘欲仙的气质。
即使不加假发,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也很有古韵。
“真的太好看了。”丽姐满意地围着谢执转了个圈,又把谢执拉到黄铜镜前坐下,“小执这张脸,不在幕前真的好可惜……”
丽姐一边说,一边给谢执戴上发网,将一顶假发套在了谢执头上。
那顶假发早就经过造型,是少年期半束的样式,却也和谢执适配;丽姐套好假发,伸身体到谢执面前看了一眼,忍不住笑:“嗯,完美!”
丽姐说着,推了推谢执的肩膀,让他看镜面;谢执看向镜面,自己先楞了一下,然后才认出镜子中的人是自己。
复古黄铜镜闪着黄光,影影绰绰之间,谢执确实很像某位大户人家的书生。
“真的是太好看了——不行,我要记录一下!”丽姐边说,抓过自己身旁的手机,给这来之不易的模特狂拍了几张。
丽姐拍完,又把手机凑到谢执面前,开着一个有喵喵头的特效,谢执一入镜,自动加上了猫耳朵。
“来,三,二,一——”丽姐比了个v。
“茄子。”谢执笑起来,也在自拍软件面前比了个v。
丽姐手机中有起码四五个自拍软件,连换好几个软件和谢执拍了几十张,又跑到房间内,把头面摘了,换了套轻薄的唐半臂,拉着谢执到院落中去拍照。
管家不知道在这个院子里给丽姐拍过多少张照片了,准备好了佳能的5d3,一路给两个人拍过去,直到丽姐也拍不动了,才在锦鲤池旁边给两个人准备了茶点,自己端着相机去修图。
身兼数职,非常忙碌。
丽姐也非常忙碌,她将管家准备好的北京小吃每一种挑半块放到谢执面前,然后殷切地看着他。
谢执吃了半块点心,微微一笑,还没点评,就听丽姐道:“我好喜欢你。”
刚才那一块芸豆糕还捏在谢执手上,谢执迟疑了片刻,将芸豆糕慢慢放下,想了想,最后轻声对丽姐说:“我也好喜欢你……”
谢执这句话是真心的,他说得轻声,是不擅长表达自己——可是,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喜欢丽姐呢?谢执自己的妈妈是高高在上的,外婆分外慈祥,却没有丽姐这样,明媚鲜妍。
就是这个妈妈特别好,才能教育出严肆那么好的男生吧。
“你真的喜欢我吗?”丽姐眼睛瞬间就亮了,过去捏谢执爪子,兴奋地摇了摇头,“真的?”
“真的。”谢执肯定点头。
“那你既然喜欢我,能不能以后每周都和肆哥一起过来吃饭啊。”丽姐噘着嘴,委屈巴巴,“你都不知道我多无聊。”
“自珍哥哥人虽然很好,很爱我,但他也不能老是给我打扮。”丽姐认真说,讨好谢执,“你来,我漂亮衣服都给你穿。”
“好。”谢执点点头。
“真的?”
“真的。”谢执想了想,又补充,“没有漂亮衣服,我也过来。”
丽姐噘起来的嘴又放下了,高高兴兴给谢执添了点茶,冲他神秘道:“你们来,我给你们安排最隐秘的房间,这样那样,怎么都不会有人听到。”
谢执还没有和父母辈谈这件事情的经验,一开始根本没听懂,下意识点点头,又吃了块点心,终于反应过来了。
谢执耳根腾地红了,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丽姐。
丽姐有丽姐自己的世界,此刻眺望不远处一间房,已经完全忘了刚才的话题,开始走神了。
谢执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僵硬了半天,只见丽姐拍案而起,也不和他解释,匆匆往自己眺望的房子走过去。
半刻之后,丽姐抱着两只古色古香的匣子快步回来,将匣子放到桌面时谢执看见,上面叠着那只匣子大小只有下面的一半。
丽姐把小匣子放到一边,小心翼翼地打开大匣子的玲珑锁,匣盖开启瞬间,谢执看到了一片通透的翠绿。
两只翡翠镯子并肩躺着,在匣子中发出温润的光——这两只镯子,恐怕单价——谢执想了想,自己确实对镯子没有任何研究,只能凭感觉猜测它价值不菲。
然后,博览群电影的谢大编剧马上明白了这是个什么情节——传说中那个,儿子结婚就会送的传家宝。
丽姐和严自珍两家一看就知道家韵深厚,有这个一点都不奇怪。
谢执连忙把手擦了擦,做好接传家宝的准备了。
丽姐倒不是很在意自己手上有油没油,伸手进去,就拿出一只翡翠镯子,举起来,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是……”
“是我十年前去云南买石头,自己开出来的玉,做的桌子。”
谢执:“……?”
按道理说,现在不应该是一大堆爷爷奶奶辈的爱情故事,然后渲染这个镯子多么珍贵,只有被严家完全接纳的儿媳……女婿才能够拥有的吗???
自己开出来的是什么走向??
丽姐把玩玉镯,把它放到天光下,看了看成色,自己满意得不得了。
“我当时就觉得,这玩意儿非常好,我就拿回来打两个镯子,未来我就郑重其事地交给我儿媳,告诉他,这就是从我这一辈开始传的。”丽姐洋洋得意道,“姐不听传说,姐自己就是传说。”
不愧是你!
谢执哭笑不得,又觉得这剧情简直严丝合缝,如果丽姐不这么做,好像就不是她了。
“不过男生戴玉镯,还是显得有点怪哈。”丽姐拿镯子比划了一下谢执的手,发现套进去有点勉强,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早就想到这个了。”
“所以呢。”丽姐把刚才的小匣子拿出来,将玉镯稳稳当当地放进去,按上匣盖,放在掌下,“我准备给你打包装回去。”
“不过。”丽姐压着匣子,眉毛上挑,看向谢执,“要叫什么才能把这东西拿走,你知道的。”
谢执这一瞬间,从丽姐挑眉的动作看出了她和严肆八九分的相似,低头敛去笑意。
谢执肩膀不由有些轻抖,不知道是紧张的,或者是……
其实他很久很久,没有叫过别人那个称呼了。
谢执抬起头,看向丽姐,轻声道:“妈妈……”
“聊什么?这么开心?”谢执刚刚收下玉镯,湖畔凉亭外,就传来了严自珍的声音。
“自珍哥哥!”丽姐现在没那一堆碍事儿的头面,穿着半臂步伐轻盈,直接从凉亭台阶跳下去,扑到严自珍怀里;严自珍抱她抱得无比熟练,也不要她说,直接转了一圈,轻飘飘的裙子在空中飞舞,好看得像电影画面。
“好不好看?”丽姐跟严自珍撒娇。
“超级好看。”严自珍低下头,亲吻了一口丽姐的额头。
如果是平日,严肆一定会露出一个“哇你们好恶心”的揶揄表情,但是现在,严肆没有空管那一对活宝父母。
严肆在看谢执。
谢执站在凉亭门口,扶着凉亭柱子,要走不走,正看着严肆;亭外细雨绵绵,雨水润得凉亭后群山都柔和起来,谢执青白色衣服却比群山更温软好看,应了某句古诗。
有匪君子,如琢如磨。
“还可以吗?”谢执被严肆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轻声问他。
“对了对了自珍哥哥,你也去换一套汉服好不好。”丽姐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好。”严自珍含笑。
“还有肆哥——”丽姐转过头,正好看见严肆一步跨上凉亭,亲吻谢执的刹那。
几乎是下意识地,丽姐摸出手机,手动连拍模式——就是狂按了十下。
严肆已经离开的谢执的嘴唇,伸手摸摸他的发丝,含笑道:“非常可以。”
严肆亲完谢执,没事儿一样地跟他妈去换衣服,谢执人都快羞愤死了,坐在石桌旁边捂着脸,当一只乖巧而安静的鸵鸟。
直到外面脚步声响起。
谢执捂着脸,抬脑袋,手指张开一条缝,看向外面,然后,谢执放下了自己捂住脸的双手。
严家三口都换了和谢执同色系的青色汉服,走在石头路上,看上去难以言喻的适配和谐。
很快,适配和谐的三个人就过来拉他,严肆和丽姐各牵谢执一只手,带着他绕了几圈,直到花园假山之前,假山之前放了两把椅子,中间横着红木桌。
拿着5d3的管家已经早就站位等待,看到两位主人过来,安排他们入座。
“这是?”谢执偷偷问严肆。
“拍全家福。”严肆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