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衡 第31章

作者:少言 标签: 甜文 近代现代

下午夏维年说过一句话,我永远是你的父亲,这好比是对他所作所为的审判,宣判他罪孽深重。夏璟感到痛,如剜肉剔骨,缓慢且深远,他拱进男人的肩窝,低声吐出两个毫无意义的音节。

他的双手蜷缩在胸前,虚虚地搭在傅砚身上。想说什么?又能说什么?客观的事实说得已经够多了,可他依然没有表露分毫,我希望你能如何。胆小与卑微,不敢也觉得没资格,他凭什么?然而忽然间,那双手被人握住了,被珍而重之搂进怀里,如同即将倾覆的船舶驶入安全的港湾。

夏璟仰起头,患得患失的情绪全部落入傅砚眼里。他渴望被原谅,但不甘心这么轻易被原谅,他需要自己付出代价。矛盾种种,情愫琐碎,被肆意揉捏,玻璃渣混淆着稀泥。他伸手去抓,伤口很小,不太痛,但数量很多,有细小的碎片留在体内,难以清除,成为永久。

我原谅你。傅砚吻在他的额头,吻得虔诚:“不管你想听几遍,我都会说,不急,慢慢来,”如同在神父面前许下的誓言,他许诺道,“我永远在你身边。”

第55章

夏璟在盛满阳光的房间里醒来,举目四望,不是他们前一晚折腾过的地方。他睡得太沉,连什么时候被傅砚抱到这里都不知道。这间房与楼下那间面积差不多,他之前上来时,这地方还是空置的,堆着一些杂物,而如今,已经被新的床与家具占满。不知是否早有预谋,看来傅砚真的打算把窝挪到这里。

掀开崭新的被子,身上干干净净,像是洗过澡,但睡得再死,这么大动静不可能毫无反应,也不知道傅砚是如何替他清理的。夏璟翻身下床,进入浴室,洗漱用品都是新的,双人双份摆在台面上,电动牙刷树在充电器上,牙膏和护肤品,都是他用惯的牌子。

他和傅砚同居还不到一个月,习惯却已经方方面面渗入这个家,俨然已经有了成为主人的趋势。

夏璟打开房门,站在走廊的护栏边往下看。傅砚坐在沙发上,翘着两条大长腿,平板电脑搁在腿上,一手操作,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撸着他的狗儿子。男人闻声抬头,看到夏璟后,不自觉地勾起笑,朝他招了招手。

贴面吻代替早安的问候,夏璟在他身边坐下,拿起一片涂了果酱的面包往嘴里塞。傅砚递上牛奶,还有手中的平板电脑,页面上是一篇某知名旅游博主发布的攻略:“出门采风,一起?”

想带他出门散心,还如此拐弯抹角,夏璟暗自腹诽,面上不显,心里却甜过草莓酱。说起旅游,他确实很久没有好好玩了,冲浪和潜水也是一直想尝试的东西,既然如今机会摆在眼前,他当然不会拒绝:“行啊,会潜水吗?”

傅砚说自己是个初学者,几年前学过AOW课程,只不过没考证,既然夏璟感兴趣,让他先把OW过了,然后两人一起搞定AOW。决定之后,傅砚很快定了机票和酒店,又托朋友在当地帮他们找了家靠谱的俱乐部,时间定在一周后。

“说走就走,还挺浪漫?”夏璟换了身衣服,打算去一趟诊所,照他的话说,再这么混下去,自己那赖以生存的小庙迟早要倒闭。傅砚大言不惭,倒闭就倒闭,找不到工作给他来当助理,被无情地拒绝了:“滚,我房贷还没还完。”

夏璟想到傅砚这套房子,应该是和他差不多时间购入,一问之下才知道这土财主是全款买房。可怜他当初大学里玩投资,赚了点小钱付的首付,这会儿还剩二十五年房贷。这一对比,高下立现,刚才那旅费又都是傅砚出的,弄得自己跟被他包养似的。他立马决定,回头收拾收拾,把那小窝租出去,赶紧把房贷还上。

“你这衣服是我的吧?”出门前,傅砚冷不丁这么来了一句。夏璟低头,果然如此。两人的衣服挂在一起,拿的时候没注意,他与傅砚身材差不多,衣服可以混穿,不过穿衣风格不太相似。刚才随手一拿,看起来比较休闲,就当成了自己的,没想到傅砚会注意:“不能穿?”他疑惑道。

傅砚端着杯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当然不,”还非常不要脸地补充了一点,“内裤你想穿也可以。”大白天的,发什么骚!夏璟把人招到身前,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腰间,引导他顺着腰侧抚向身后,虚搂住腰,姿势类似拥抱。比骚谁不会?他贴着傅砚的肩膀,问:“好看吗?”

不等那人搂住自己,夏璟先一步退开,把即将落下的吻挡在掌心外:“我还有事。”淡定从容地表明了并不强硬的拒绝立场。傅砚没有得逞,也不生气,张嘴在他手心轻轻咬了一口。其实算不上咬,距离太近,只有嘴唇触得到皮肤,傅砚抿嘴叼着那处肉,不太过瘾,就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夏璟的手立即缩了回去。

他穿上鞋子,打开房门,搭着扶手,脚步向前跨出,却又突然转身,短暂地一停顿,问道:“赵昕瑾最近找过你吗?”就见傅砚坦然地摇了摇头,眉宇间纠结着几分不解,思考了几秒钟,而后醍醐灌顶般下了定论:“他去找过你。”夏璟没回答,算作默认。

傅砚扶额,看起来有些无奈:“他的情况确实有些特殊,我不能把他当其他炮友那样说删就删,不过那次我把话说得很清楚。”那次指的是夏璟回国、赵昕瑾玩失踪那次。赵昕瑾确实摆明了对傅砚有意,只是他习惯遮遮掩掩,从未表明过自己的心思。就算这样,傅砚也没有含糊,他给出的态度明明白白,虽然还没追上,但身边已经有了人。

夏璟听完吃了一惊。刚回国的时候,两人还处在暧昧期,他一颗心七上八下,就怕自作多情,谁能想到傅砚原来是抱着追求的态度?可也没那么追人的吧,不说常规的鲜花礼物约会,逮着他就想往床上带,任谁也会觉得对方只是想跟自己睡觉而已。不过仔细想想,他也没好到哪里去,身体跟着心一块儿躁动,都得满足,也是个不肯吃亏的主。

想通之后,心尖源源不断地冒出喜悦,就如同最浓稠的蜜,裹满了整颗心脏,随着血管,输送至四肢百骸,连脉搏的跳动都伴随着甜味。出息!为了掩饰喜不自胜的笑,他偏头捂住嘴咳了一声,那声音藏着得意,欲盖弥彰。这么明显,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他朝傅砚摆摆手,底气十足:“没事,我能处理。”

都是成年人了,不是小孩子打架,傅砚没什么好不放心,只说如果有麻烦,让他给自己打电话。两人隔着一条走廊,眼神纠缠了许久才分开。夏璟好笑地关上门,他不打算开车,电梯坐到一楼,从大门走出去。

近日温度拔高,正午的太阳淋在身上有些晒。他抬头,手臂挡住阳光,眯着眼望向最高层。分开的下一刻就开始思念。楼层的背面连傅砚的公寓都挨不着,明知什么也看不见,心却被笃定的情绪填满,曾经不屑一顾的歪腻都成了情趣,没有什么感觉比这更好。

第56章

自从产生了要尽快还清房贷的想法,夏璟连去诊所的心态都变得积极起来。离他上一次来这里才过了一周,习惯老板长时间消失的单萱见到他不无意外,且很机警地使了个眼色。他顺着学妹的目光望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靠在窗边的身影。

意外但也不意外,考虑到他最近难得来诊所,这都能“巧遇”,对方出现的时机就很耐人寻味。而下一刻答案就送上门来,单萱遮着嘴,小声与他说道:“天天出现,你哪里得罪人家了?”

夏璟心说我抢了这人对象,是不是得罪得很彻底。但转念一动,傅砚哪里是赵昕瑾的对象,两人压根就没有过这层关系。这么一来好像还有点甜蜜,他心满意足地撇撇嘴,果然恋爱中的人都是傻逼,自己也不例外。

那边赵昕瑾摆着一张深沉脸,盯着窗户外一棵杨树发愣。他单手插兜,脊柱微弯,看上去郁郁寡欢。不得不说,这人长得不错,盘条靓顺,如果不是觊觎傅砚,夏璟或许会夸他一句忧郁,而不是现在这样,满脑子觉得这幅表情宛如全世界都欠他钱,挨不上顺眼的边。

都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夏璟的心态却好得出奇。他胳膊撑在桌上,斜斜地靠着前台,好像一个看戏的外人。小学妹见状眼珠子骨溜地转,好像看懂了什么,戳了戳他的手背,又朝赵昕瑾方向投去一瞥,那表情仿佛在说,你捅的篓子,自己解决。

夏璟耸耸肩,朝赵昕瑾走去。

接待大厅朝向很好,阳光充沛,放着柔和的音乐,环境轻松惬意。这会儿没有客人,两人面对面,中间横着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彼此心知肚明,没有更进一步,因此对峙的气氛格外显著。夏璟下巴点点沙发:“坐。”待人入座后,他收起虚与委蛇的客气:“赵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尽管敌意不露声色,但很难忽视,赵昕瑾有些不自在,却也很快让自己恢复镇定:“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

一方咄咄逼人,另一方也不逞多让,夏璟失笑,明知故问:“我应该知道?”

他以退为进,骄傲固若金汤,宛如最坚固的壁垒,是情人的爱让他有足够的底气嚣张。他的敌人牙咬切齿,强忍着怒气不发,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我认识他二十多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夏璟挑挑眉,神气十足:“所以呢?”二十多年的相处,不也没能得到傅砚吗。他不知道赵昕瑾在得意什么,如果这就是对方用以维持自尊的资本,那么对他而言实在算不上威胁。

然而赵昕瑾冷笑一声,仿佛胜券在握:“他在国外那几年的事,想必你也略有耳闻,”那么自信,绝非虚张声势,“玩玩而已,他总是这样,有许多情人,但对谁都不认真。”

夏璟一手托腮,不为所动地看着对方。那般熟捻的口气一度激起他的不满,但自以为是的说辞却教他回神后只觉好笑。赵昕瑾这话什么意思他很清楚,无非是让他知难而退,有那么点借刀杀人的意图。

换作别人,或许会介意爱人劣迹斑斑的曾经,然而夏璟自觉不是好人,于傅砚而言不过是半斤八两的区别。他相当平静地反驳道:“我在国内这几年的事,想必你也一无所知。”

气氛微妙地僵持、绷紧。赵昕瑾显然莫名其妙,就差没说一句“关我屁事”。他皱着眉,似在思考,却已经摆出不屑的态度:“你听不懂?你觉得他会喜欢你多久?不用回答,但最好别太自信,”许是被逼急了,口吻相当不客气,“他总会回到我身边,一如既往,哪怕不是以恋人的身份。”

这番对白太过出乎意料,夏璟险些失笑。他认真琢磨赵昕瑾的神色,确定对方不是在开玩笑,这下反而没忍住笑意,真真切切笑了出来。本意并非取笑对方,却见赵昕瑾脸色可见地变得难看,他没那么好心安抚情敌,权当没看见这一变化。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他不知道赵昕瑾当年为何会拒绝傅砚,也不想知道,但错过就是错过,没有必要更没有可能重新来过。

“赵先生,你可真大方,但我不一样,”夏璟敛起玩笑,神情认真到近乎严肃,“我喜欢一个人,就要他完完整整属于我,而我同样如此。傅砚以前怎么样我不知道,说实话也不在乎,但他以后只会是我一个人的,”说完起身,走到赵昕瑾身前站定,居高临下,无形中压迫感十足,“至于你这个‘弟弟’,那也一辈子只能是‘弟弟’了。”

感情是双向的,他希望对方专一,自然也会回报同等程度的忠诚。仅凭这一点,赵昕瑾就毫无胜算。夏璟与傅砚虽然曾经游戏人间,但放纵的是身体又不是心,不是要给自己找借口,但浪子尚且还能回头,谁能说付出的真心不够干净剔透。

夏璟冷酷到不留情面,但话一说完,即刻收起强势的气场,露出一个可谓温和的笑容。赵昕瑾被那一席话钉在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表情几经变换,呼吸急促,似是愤怒至极。夏璟不介意在对方伤口上撒点盐:“如果你来找我只是为了说这些,那么可以走了,”他朝大门扬了扬下巴,“不送。”

逐客令已下,赵昕瑾顾忌面子,只能愤愤起身离去。只是走之前仍旧嘴硬,让夏璟别高兴得太早,有他以后哭的日子。夏璟心说我一大男人哭什么,他可不是为了情情爱爱伤心流泪的类型,要是傅砚敢做对不起自己的事,他不介意教教对方和小三如何做人。

赵昕瑾一走,单萱过来收拾一次性水杯。这姑娘大概平日里狗血连续剧看得不少,对于他们将争执停留在嘴上感到满心遗憾。夏璟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不打嘴炮难道还动手?况且赵昕瑾那身板,哪里是他的对手,真动起手来,给他安个以强欺弱的罪名,就得不偿失了。

第57章

处理完诊所琐事,夏璟把自己要出门旅游的计划告诉了单萱。小学妹听后,笑得别有深意,不过诊所突然来了几波客人,她没时间细挖老板的八卦,被八卦的对象就趁机溜走了。

走出诊所,天色已经有些暗沉。夏璟给傅砚打了电话,问他要不要一起吃饭。傅砚那边有些吵,背景闹腾腾的,像是在什么娱乐场所。他让夏璟等着,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回话,说与朋友有约,问夏璟要不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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