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说与山鬼听
陈一言一脸的不舍,但他一直很怵傅行知,没有勇气反抗,垂头丧气地被拖走了。
等人悉数离开,傅行知才关紧了教室的门,轻咳一声,走近两步。
背在身后的手有些焦虑地握了握拳,人却很直接地弯下腰,对馥碗说:“其实老师来找你,是想解释一下上午的事情。”
馥碗看着对方这反常般小心翼翼的样子,捏在手里的笔转了转,没说话,眉眼间的冷淡显而易见。
对着师长,不应该这样没礼貌,但傅行知放低的姿态和突变的性格……明显不是以师长的身份做出来的,尽管对方自称老师。
馥碗不觉得,对方真正的目的仅仅是为了道歉。
有了个开头,后面的就容易多了,傅行知想了想,说:“本来上午叫你第一个上去,是想让你好好表现一下,你是很优秀的孩子,付出的努力也值得所有人肯定。但老师因为自己的考虑,临时改了说辞,造成那样的局面……”
话说到一半,傅行知就停了,俊逸精致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一丝无措来。
这其实非常奇怪,因为傅行知对外一直是高冷男神的形象,批评学生也毫不留情,别说是专门解释,让他稍微退一步都是不可能的事。
可现在他表现得像个手足无措的年轻人,甚至看起来非常焦虑。
“具体原因,上课的时候老师已经说了,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觉得气馁或者……”傅行知说不下去,眉眼间的歉意更加清晰。
馥碗靠在椅背上,定定地看了一眼对方,站了起来,说:“我没觉得有什么,老师不用这样。”
“不……这件事确实是我用词有问题。”傅行知面对馥碗,几乎完全把高冷的面具丢了,虽然这无损他精致的相貌,但反差实在太大。
馥碗安静了两秒,突然不想再听这种掩饰的话,漠然地说:“老师有话直说。”
傅行知愣了一瞬,意识到面前的小孩可能发现了什么,这才尴尬地咳嗽了一下。
他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丝挣扎,眼中也带了不安的神色,考虑了一会儿,还是转身走到窗户边,关紧了所有的门窗,确定教室里刻意压低的对话声不会被外面的人听见,才稍微放松了一点。
馥碗从始至终安静地看着这一切,没有反应。
傅行知几步走了回来,把来之前想好的措辞在脑中过了一遍,才开始坦白:
“其实,老师想说的是另一件事……你知道,老师是研究生物学的,也是校医院主任,上个星期,你在学校体检,因为出了些意外,装着你血液的试管被误闯的新生打碎了,刚好和我研究的新试剂混在了一起,产生了一些奇妙的化学反应。”
馥碗闻声皱起了眉,转头看过去。
“老师发现,你身上有我的基因,DNA亲子鉴定结果也是99%完全吻合,所以理论上来说,你是我的孩子。”傅行知一字一句地把这段话说了出来,背在身后的手却已经完全汗湿了。
如果不是为了让馥碗看到自己的诚意,他也不会暴露真实的性格,傅行知一直都是个生物学天才,性格也很腼腆古怪。
作为一个老师,太过弱气的性格会影响他的威信,不利于他管理班级,加上校医院主任的身份,他不得不伪装起来。
但馥碗的身份和来历实在太过特殊,傅行知满心都是担忧,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再沉默下去,或者继续在这个孩子面前戴上惯有的师长面具。
然而,这样的坦诚在馥碗面前,是毫无意义的。
少年听完傅行知的话,就一直沉默地垂着头,站着不动。
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映出鸦青色的剪影,漂亮却冷寂,静得人心慌。
傅行知内心焦虑,只好又解释:“这个鉴定结果,可以证明我们有亲子关系,但从年龄上来说,我们又不可能是父子。所以我猜测,你应该不是通过女性自然分娩出生的,而是他人利用了某种违禁的技术,在你身上融入了其他人的基因,而且是一个人最优秀的那部分基因。”
话音刚落,馥碗就抬起头,面无表情地问:“这件事,除了老师,还有人知道吗?”
他的神色实在太过镇定,冷静得不像个孩子。
傅行知一时有些怔愣,却还是回答:“没有,这件事涉及你的身世,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本来我是想通知你的监护人,但学校那边实在找不到任何和你有合法关系的监护人,才会选择来找你。老师希望你可以配合我检查一下,以免给你的身体留下什么隐患……”
馥碗却漠然地摇了下头,只眉眼平静地低下头,随手把桌上的文具和书塞回书包,拉好书包拉链,接着把书包甩到肩上,离开座位。
傅行知一时间就慌乱了起来,伸手挡住少年的去路,说:“馥碗,你想去哪?你不用担心老师会泄露这件事,我做了六年医生,生物学实验也做了无数,绝对不会做违背原则的事。”
可馥碗闻言依旧无动于衷,只冷淡地说:“没什么。谢谢老师。检查就不用了。”
傅行知还想劝解,少年凌厉锐利的目光却直直.射.了过来。
寂静中,只听见馥碗用很轻很哑的声音,说:“我早就知道了,请老师别再管这件事,谢谢你。”
话说完,他几步绕开傅行知,出了教室门,很快就消失在拐角,甚至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今天是个坏天气,馥碗想,他应该回家了。
傅行知从错愕中回过神,心中一凛,迅速拔腿追了出去,却根本找不到人了。
第21章 馥碗打架【入v公告】
南城的夏季多雨水,馥碗刚刚走出校门,豆大的雨珠就噼里啪啦砸了下来,地面上沉淀的热气很快蒸腾而起,扑面而来一股闷热的风。
馥碗的雨伞在宿舍,是罗域前些日子给他买的,上面印了一只梅花鹿,非常可爱。
可现在,他不想回去拿了。
清凌凌的目光安静地落在前方被雨水打湿的花坛上,馥碗把书包拉到胸前,正面抱到怀里,抬手护住,然后低下头,慢慢走进了雨里。
这个姿势其实有些狼狈,他似乎也从来没做过,但书包里都是罗域买的书,他不想它们也像那些没人遮风挡雨的花朵一样,无助地被淋湿。
雨不算很大,只是来得有点急,走了一段路,少年微卷的黑发和身上的外套都被打湿了,但他眉眼间依旧带着抹不去的骄傲和锐气,雪雕一般的容颜被囚在漫天朦胧的雨幕里,有种落拓又孤傲的惊人美感。
这一条路一向人少清静,只有下午放学的时候会有匆忙赶来的家长和离校的学生往来,此刻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
馥碗沉默地走到尽头,停在一个岔路口。
罗域的家在右边,可少年转过身,走向了左边。
他听到了一阵微弱的猫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