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葡萄架铁蹄下
“把你自己收拾干净,出来吃饭。今天你自己去学校,我不送你了——还有,不论别人能让你多舒服,这都是你自己的事情,自己的事自己解决。还有,长大了不能再张嘴就是亲了。”
江未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一点,表现得像一个身经百战、在泌尿外科轮转实习中获得过最高分的医学生,但面对着李无恙那张脸,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好在李无恙接下来没有再往他房里跑,估计也是觉得尴尬不好意思,同时又想偷偷摸摸干坏事,接下来好些日子李无恙是安安分分地在隔壁卧室住下了。
正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哪怕白天有着高强度的军训,晚上少年人的精力依旧用不完。两间卧室都没有独卫,有时江未半夜临时赶去医院,再回来时还能撞见李无恙从浴室出来,少年的身躯单薄又高大,微微成型的肌肉上布满了透亮的水珠,那潮红未消的脸,果然是初尝甜头的亢奋模样,见到江未,就会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江未又无奈又好笑,也不多说什么,知道他正是最新鲜的时间段。
陪李无恙去看房的事情一直没有提上日程,时间一久,江未就看出这孩子并不想搬走。
如果这是江未自己的房子,他自然是能让李无恙一直住下去的,所以还是问了郑北阳的意思。郑北阳自然也没有介意,只是稍稍表达了一下,这孩子太过依赖江未了,不过分别了五年都没半点生分,也是难得。
江未笑:“那我和你不也差不多分别了五年吗,怎么没见咱们形同陌路。”
“其实要不是我这些年每两个月就往S市飞一趟,你怕是早就忘了我了。”
“怎么会,你就算半年飞一趟我也不能忘啊。”
郑北阳声音低沉而温柔:“两个月我都嫌久,怎么可以半年。再过一阵子,两个月也不用了。”
江未笑着穿上了白褂子,说:“好的。”
S大的军训在开学后的一二周,因为这个校区学院不多,在一个操场上军训的总能串串学院,没两天李无恙的名字就在整个学校风靡起来,江未在医院都能听见来见习的学妹在讨论着,说:“艺院来了超级好看的小哥哥,学长你“两系之草”的草冠可能戴不住啦。”
有人八卦问:“也不知道他是学哪门艺术的,看着感觉应该会钢琴还是小提琴这种乐器,气质超棒啊。”
“我看着不太像,听说他一直独来独往,而且我室友有一次还看见他从美术楼出来,可能是学什么比较冷门的画种吧,而且还听说他考进来文化课第一呢。”
江未打开了电脑里一张MRI片子,扫了眼上面那十来个灰色的脑袋仁,心说:“他能有什么气质,就是个小木头人儿,不会画画儿也不会乐器……独来独往没什么太大问题,但也算不上优点,不过记忆力不错,可能审美也还行,能那么短时间备考就考上那个美术学专业,那颗脑子是挺值钱的。”
第31章
这天学校还有一门选修课,江未早晨过去医院跟着胸外科的带教医生查完房就准备回学校了,可还没动身,就被他导师喊出去参加脑外的急诊,伤患车祸重伤,被救护车送过来的时候已经没了意识,情况凶险,幸运的是手术还算顺利,江未以一助的身份跟着他导师完成了这次手术。
上午的选修课已经错过了,江未查了下课表,看到下午还有其他老师的同一门,便准备下午将课补回来。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严锦康带了个纸袋子给他。
“昨晚刚做的桂花糕,你留一份给自己,还有一盒帮我带给严争。顺便再帮我问问,中秋他还回不回家过,不回的话的我得提前让人把他那份饭省了。”
说这话时,严锦康眉头紧皱,显得额上的皱纹更明显了些。
江未接过纸袋,沉甸甸的,里面是两个保鲜盒,装着新鲜的糕点。严锦康今年才四十六,但头发却白了一半。江未觉得比起大一刚见到这位老师时,他老了很多。
严老师是S大附院神经外科的一把手,也是S大临床医学的博导,是历届很多学生争破了头也想跟的导师,江未这一届还没开始正式选导师,但整个医学院都知道江未从大三就开始跟着严锦康学习了。
严锦康是S大附院最有名的医生之一,也是S大最出名的老师之一,是不知多少病人送过锦旗的好医生,只是严锦康的名字也会有被人不怀好意提起的时候,那时候那些人是这么说的:“你们知道吗?他爸可是严锦康呢!”
江未提着桂花糕先去了医学部宿舍,从一楼到了六楼,回应了十多次“学长好”然后没什么意外地跑了个空,严争的室友还不如他,他以为两个月就够久的了,结果对方算上暑假都有小半年没看到严争了。
从医学部宿舍出来,江未回忆了下盛久的宿舍号,往艺院宿舍楼走去。S大的宿舍普遍是四人间,但盛久一个人住着,门开了一半,里面游戏里的打斗声有些震耳,江未敲了好几下门,才让盛久转过头来。
见到江未的那一瞬,盛久的目光微微一沉,“有事?”
盛久对他一直以来都有一股子淡淡的敌意,好在他们也很少见到,没什么交集,江未从来都是一笑了之,“严争最近还是住在你这儿?”
“我怎么知道,你问他去。”
“……”寝室是上床下桌的结构,四张床铺唯独角落靠阳台窗户的那张上有床垫和被子,江未一眼就扫到了从床边栏杆上挂下来的乱七八糟色汗衫,那绝不可能是眼前这个套着纯白色棉T的青年可能穿的。
江未把纸袋递过去,“这是严老师让带给严争的,你记得提醒他吃。等他回来的时候帮忙让他回一下我的电话,没几天就是中秋了,如果方便的话,帮忙劝劝,让他回去一趟吧,他几乎有一年没回家了。他还是比较听你的话的。”
盛久接过纸袋什么也没说,手腕微微一勾,就把门给甩上了。
按照过往的经验,江未知道自己是绝不可能等到严争的回电了,只能晚上再过来一趟,看能不能逮着一趟严争,就算是这样,他也觉得有些悬。
老师和严争父子俩的矛盾这两年又加剧不少,而自打得知他是江未是严锦康的学生之后,严争已经把把他划入了敌人的阵营,认定了江未是敌人派来的奸细,江未见他一面难如登天,见到了也免不了被冷嘲热讽一番。
他已经不太抱希望能见到严争了,可就在一楼拐弯处,一个匆匆的身影砰地撞到了他身上,他连忙扶住对方,“你没事……严争?!”
严争穿着一身花里胡哨、图案抽象的衣服,上面颜料的气味还没散掉,靠近了就是一股微微刺鼻的味道。他比江未矮了半个头,身形也较一般男生要纤细一些。半长头发在在脑后虚虚扎了个很短的兔尾巴揪揪,在此之前,他从没有这样把头发扎起来过,江未不由惊讶,“你要留长头发了?”
严争把头绳摘下咬在嘴里,双手插进头发里理了两把重新把头发扎到脑后,冲江未挑了挑眉:“不行吗?你要是看不顺眼,去把咱爸的手术剪请来,我让你剪。”
“……没有不顺眼,我觉得还挺好看的。”江未笑笑。
“哦。”严争抬脚往楼上走。
江未跟上去问:“中秋节有什么打算?”
“和我男朋友做/爱。”
“……”江未觉得幸好老师没亲自走这一趟,不然不知得被气成什么样子,“什么男朋友,没听你说过?盛久么?”
“嘁,你管得着么?”
“……老师让我给你的带的桂花糕我给盛久了,听说你特别喜欢吃这个?”
“你想暗示我我父亲有多爱我吗?”
“……是。老师也很想你。我爸妈几个月不见我都会特别想我,何况你这几年几乎就没回过家,他见不到你能不想么?”
“那我也没办法了。谁叫他当初自作主张改了我志愿的时候没想过会有这种可能呢。”
严争开始不好好走路,三节台阶一跳地往楼上跳着走,语气很无所谓似的。
江未道:“改志愿的事,老师的确做的有不对的地方,他也一直在试着理解你、了解你的爱好,也没有再反对你来美院旁听。前阵子还问我有没有看过你的画。”
严争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我把你们医学院男生的屁股都摸遍了给他丢人了,你觉得他能同意我来美院?哥,亲哥,你每到什么节日都来游说我,到底累不累,与其来劝我,你还不如直接自己陪老头子过中秋吧,咱爸指不定更开心。有你这么个继承他衣钵又懂事的儿子,我还凑什么热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