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对四要不起
林肆不情不愿地卷了另一边裤腿:“都说差不多了……”
陆厌看完,眉头蹙得死紧:“还有哪里?”
要是再露出两个手肘, 林肆这一身就显得过于狼狈了,他缩了小臂往里, 不太想让陆厌看。
但他今天穿的衣服本来就是宽松版,陆厌只捏着他袖口往上拉, 就看见里面藏着的手肘。
片场的柏油马路粗糙,林肆每一次摔过去都擦到疼, 十几条拍下来,膝盖、腿侧、手肘都已经红肿不堪,一团红蓝青紫, 斑斑驳驳地铺在奶白皮肤上。
陆厌眸色极深, 语气森冷:“谁给你使绊子?”
“没有,”林肆说, “是我拍不好才一条一条重新拍的, 叶导他们都怕我摔太多, 说延后拍, 是我自己坚持。”他打下袖子,老道地教导陆厌,“这些都是小伤, 哪个跳舞的人身上没有乱七八糟的伤,不要大惊小怪。”
他的话稍微起了些安抚作用,陆厌明显没有之前那么低气压,只是说:“去看一看。”
陆厌没有抱他出去,却拍了拍他的小臂:“都在医院了。”
林肆就这么被陆厌带走了,从李集成办公室上到楼上,医生确认没有伤到骨头,再简单处理过红肿部位,林肆才被放过。
只是全程陆厌的脸都是沉着的。
“陆厌,”林肆喉结滚了滚,“你饿不饿?”
听到林肆声音,陆厌好不容易缓和紧绷的神情:“我不会,你饿了吗?”
“嗯,之前担心要抽血就没怎么吃东西。”他从口袋里摸了手机,“我让廖纪打包点宵夜过来,一起吃吗?”
陆厌在他身侧发出一个简短的单音节“嗯”。
他们今晚大约不会太早走了,李集成去化验,到现在还没回来。
在旁的医生多嘱咐一句:“吃夜宵的话,尽量不要吃辣,也不要喝咖啡。”
林肆最后选了粥,等待的时间里,他倚在沙发上看剧本,陆厌也在给没做完的工作扫尾,休息室里许久都没人说话。
直到林肆抱着剧本歪头掉在沙发扶手上,陆厌才长臂一圈,将他捞进臂弯里。
这一动静林肆也醒过来,他坐正了些,用手揉眼睛:“廖纪还没有来吗?”
“只过去十分钟。”陆厌说。
“啊……”林肆吸了口气,有些迷糊地往沙发背上轻轻靠,压住陆厌手臂,“我以为已经一个小时了。”
陆厌圈他的手臂便没有缩回,重新虚虚拢在他肩侧。
“在剧组怎么样?”陆厌问他。
“剧组挺好的,”林肆说,“就是和之前《想你》剧组的气氛很不一样,有点严肃,每个人都感觉很紧绷,效率好高,以前在《想你》的时候,还有空坐下来玩,听他们聊天,在叶导的剧组演员们坐下来不是谈剧情就是对戏。”
陆厌微点了点头,林肆就又说:“不过好巧,之前在《想你》合作的一个演员在隔壁剧组,”他指了指跌打喷雾,“今天得亏他送这个过来给我,不然我还要敷很久冰袋。”
“他对你很好。”陆厌说。
“嗯,在剧组他就很照顾我,后来直播的时候也帮我说话。”林肆说,“向阳哥人特别好。”
陆厌后槽牙动了动,没有再和林肆说起剧组的事。
他们坐了一会儿,林肆就饥肠辘辘,打电话过去催了催廖纪。
“他快到了。”林肆说。
他们收拾了剧本和笔电,空出茶几,林肆将用过的纸巾丢到外面,忽而发现,这里离楼上的特护病房只有一层。
坐电梯的时候他没看层数,这会儿看见对面的楼层,才心里一怔。
“怎么了?”陆厌在门后问他。
林肆松开手指,侧身进来,说:“看到楼上的特护病房了。”
陆厌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一层在黑夜中明亮如白昼的走廊,他推了推门,将所有光芒掩在门缝之后。
“前几天出院之前,去看了一次老陆总。”林肆说。
沙发另一边凹陷下去,陆厌手肘轻放在膝盖上面,没什么情绪的语气:“嗯。”
“听说你很久都没去看他了?”
陆厌很难和人倾吐心中的想法,也很难提及他的过去,即使在外,所有人都知道陆绍明是个窃取郁家宝物的小人,但那些关于母亲的隐情,是陆厌心中永远不想揭开的过往。
“他如果有什么问题,医院会给我电话。”陆厌说。
林肆沉默地捂住自己手背,手心温度蔓延到小臂以后,他摸了摸自己的腺体,视线在空气里没有落点。
那时候打了麻醉,他已经没有知觉了,但似乎能感知到手术刀切开皮肤,也能从模糊的视线里,看到助手将不同的手术刀递给步万年。
递了几次……林肆不记得了,大约三次,大约四次,手术才突然中止。
“我是陆绍明的儿子,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实,”陆厌的声音在空荡的休息室里不显得轻飘飘,反而有一种厚重感,“你不喜欢我,介意我,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心里不用有负担。”
他说:“人都要为自己的身份,和曾经做过的事说过的话负责任,我虽然很希望你能很快接受我,但时间再长些,我也都愿意等。”
陆厌说的情话像是从心里剖出来,一句句都先自伤几寸,再捧到林肆面前,长长短短地说给他听。
偶尔他也希望自己能用些方法讨林肆欢心,想是不是可以改变自己的习惯,多多找到林肆,让他每天都习惯自己的存在,但大部分时间,他还是只选择对林肆说一句早安,一句午安,到晚上才给林肆响一个电话。
蹒跚地学爱人,笨拙地说情话。
“陆厌啊,”林肆小声喊他,“我前几天去看陆绍明,站在外面看他睡觉,觉得他老了好多,瘦了好多,但就算他已经变成这种样子,我还是会想,现在的一切都是他的报应。你知道吗……他当时是知道那个手术成功概率不高的,步万年也是他授意才骗我的,我——”林肆摸了摸后颈,“我年纪小,腺体刚分化,腺体和身体的联系没有像成年人那样不可分割,我又和盛世签了不太公平的长期合同,跑也跑不掉,所以我是最适合配合他们做这项手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