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对四要不起
他和他,所有拜陆绍明所赐的人生,那些阴暗,不见天日,说不出口的恨和无法表达的痛,全都随着如织命数的熄灭,无声逝去了。
第62章
陆厌的律师在门外候了许久, 连敲了几次门,不得不让拥抱着的两人分开。
“在这里坐会儿, ”陆厌碰了碰林肆的脸颊,“我出去处理一下。”
林肆在他手心里点头:“嗯。”
陆厌深深看他一眼,起身离开,没走两步, 手被林肆抓住。
“他们会不会闹你?”林肆问。
“没那么容易。”陆厌捏捏他的手指,让他安心。
林肆跟着他起来:“我不想一个人坐着, 我去找陆难吧,他应该能帮上你的忙。”
“你去李院长那儿吧, ”陆厌说,“他在出死亡报告, 那边没什么人,你在那儿等我。”
他不想林肆卷进那些比毛线团还复杂的人情世故,不等林肆同意, 就将墨镜戴到他眼睛上, 送他去李院长办公室。
陆厌把林肆托付给李东浩后便匆匆走了。
林肆的心思也就跟着他一起走了,坐在办公室里, 手机也不看, 水也不喝, 就坐着发呆。
“和我这老头子没话说了吧。”李东浩说, “不然帮你叫集成过来?”
林肆闷闷摇头:“不用了,我坐着就行。”
“那也好,”李东浩手写着什么东西, 看林肆一眼,又低头,“他可能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陆绍明当时送医突然,遗嘱也没立,唯独醒的几次也没把话说完,他现在出去,要应付一帮子像泼妇一样的人,难了。”
听他这么一说,林肆忙攥紧了衣角,巴巴看着李东浩:“那怎么办?”
李东浩笑他:“我看你都不怎么亲近他,没想到心里挺着急的。”他说,“我还担心是他一味地倒贴你。”
“我没有。”
倒贴这个词未免过于严厉,林肆被长辈批评得不好意思,脸上一阵红白,重新坐回沙发上,过不久又开始发呆。
李东浩抬眸看他,纳闷了几分钟,处理完手术记录才说:“他是不是没把以前的事告诉你?”
“什么事?”林肆问。
死亡报告和手术记录一起叠好,李东浩越过办公桌,坐在林肆对面。
“你当年在步万年手里受了不少罪,我知道。”话题过于沉重,李东浩脸上也没了开玩笑的样子,不和林肆兜圈子,直接说,“其实我们五年前就说过话,在手术室里。”
林肆满目迷茫,如果说五年前是林肆最不愿意回想起的时光,那么,在手术室里的那几个小时,是林肆一辈子挥之不去的噩梦。
他像避害的小动物,选择性遗忘那些片段。
“你可能当时已经没什么意识了,”李东浩眉头皱的要凑到一起,“我虽然是腺体神经科专家,但并不在科研团队里,陆绍明邀请过我,可那步万年是什么人,他带领的科研团队,从根儿上就是坏的,不会有什么好事,所以——按理我是不会去给他做助手的。”
“是你手术前一天,陆厌找到我,把当时科研队要进行的手术透露出来,我从来没想到他们能疯狂到在仅有理论基础的情况下,直接拿活人做临床试验!以他们当时的技术,你能成功更换腺体的概率小到不用计算,而且他们也根本没有善后计划,你失败了,原本的腺体基本不可能重新换回去,最后只能做一个没有腺体的人!”
李东浩恨得牙痒痒:“腺体不发育的人本来就短命,没有腺体的人能活几年?畜生!简直是一群畜生!”
林肆背后全是冷汗,嘴唇都麻木到没有知觉。
“我本来想直接写举报信,但你手术时间太近,我没什么本事,陆厌当时也没时间安排渠道,举报信可能出不了市就被拦下来,所以陆厌才和我商量,要我在你手术的时候保证你安全。”
林肆快要忘记呼吸,张了张嘴,从喉咙里发出一句无声的问话。
“你是不是想问,我们怎么做到的?”李东浩摇了摇头,终于有一点缓气的舒坦,“我的任务只是在不让步万年摘除你腺体的情况下,确保你的生命安全,陆厌才是至关重要。”
“什么意思?”林肆终于发出一句模糊的疑问。
“陆厌是一个天才黑客,你应该也听说过一些。”李东浩说,“他黑进了医疗系统,修改了你的腺体匹配数据,因为我和他实时连线,在确认你体征没有异常的时候,他替换了你的数据,让系统显示你的腺体供氧不足,加上腺体基因库报告匹配数据异常,手术才被紧急叫停。”回忆起来李东浩还是冒出一头冷汗,“差几分钟,我就只能用手术刀比着步万年脖子让他停下来了,而且还不一定能救得了躺在手术床上的你。”
当年的事,林肆以为只是一场无知无觉的惨痛噩梦,却没想到,背后竟是陆厌和李东浩费尽心力的救护。
李东浩见他失神,思忖两秒,喝了口水,淡淡往焰苗上再加了把火。
“你手术那天,他正在经历人生中第一次发情期,”李东浩说,“确实是闻所未闻,我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哪个Alpha在第一次发情期,还能有意志力起来操作这些东西。”
“你和他是匹配度奇高,是世界上少有的信息素绝佳契合,他见你的第一面,不到半天,就进入发情期。”李东浩说,“在医院躺了两天,他不知道为什么就醒了,强撑着联系我,做了这些事,我开始也不太信他能做到,都已经准备好要闹手术室,没想到最后真成了。”他叹了口气,“说到底,我们运气很好,你的运气也很好,缺哪一环,都是要出大事的。”
林肆肩膀颓下来,手臂无力地按住沙发,抖了几次,只在沙发上留下一个轻微的凹陷。
兜兜转转,命运像和林肆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到头来,陆厌才是那个帮他彻底摆脱噩梦的人。
“陆绍明死了,以前那些事,”李东浩说,“我作为当事人,这样亲口告诉你,你总能再想明白些。”
空气里接连坠落的泪水砸在裤子上,洇出一片深色。
李东浩给林肆递了纸盒:“步万年下台之前,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件事,因为陆厌一直在暗中找证人和证据,他那时候可能也没喜欢你,所以你这件事对我们而言,不说正常,说出来反而惹麻烦。”
林肆噌地站起来,墨镜都忘记戴,红着眼睛就往外走,被李东浩拦住。
“傻了不是,”李东浩推他往回走,“陆厌在外面处理事情,你这出去不是添乱了。”
林肆被重新掼到沙发上,他垂下头,用手掌心捂住眼睛,低低地发出抽泣声。
李东浩拍拍他的背,心有愧疚,但也不后悔在这个当口说出内情。
翻涌的情绪像要将林肆的心脏剥离胸口,他猛地吸气,又抓紧了沙发,颤着气息吐息,良久,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下来。
陆厌回来的时候,林肆已经没有哭了,他平静地坐着,坐姿和平时没有太大差别,甚至还要乖巧端正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