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航最后一条微信特意强调了“往人多的地方站”,齐磊刚刚看的时候没当一回事,现在想来便觉出疑点,像是顾航早就知道有危险。

而且他说五分钟回,那不是跑着回就是抄了近路,可现在二十多分钟了,就算正常走也都够一个来回了。

越想越不对,齐磊也顾不上带来的东西,把几个大袋子往墙边一扔就匆匆出小区找人。一路跑到便利店,又从便利店返回去从后门进小区,齐磊知道这条近道,之前着急取东西走过一次。

靠着公共垃圾箱的后门气味不好,平时就少有人经过,这种老旧小区住得多是老年人和有小孩的家庭,一到晚上十点根本就四下无人,连路灯都敷衍地只剩几个能亮的灯泡,勉强只能把路面照出点光。

齐磊从后门穿回去还是没有找到人,抬头看顾航家的窗子,灯没有亮,再打电话已经无法接通,人就像凭空消失了般。正一筹莫展,他想到了廖以庭。

想起跟他摊牌和顾航的关系时廖以庭暴怒的语气,说要断了顾航的胳膊腿。

可齐磊没想过廖以庭会真的阴顾航,一是廖以庭根本不屑,二是等同撕破和自己的信任,三是廖以庭向来做事都会顾忌自己的感受。若人真是被他绑了就只有一个可能说得通——廖以庭知道了顾航目的不纯。

齐磊无凭无据就认定是他干的,尤其在廖以庭刻意按掉自己电话,不回微信也没回别墅后就更确定了。同样是整晚失联,廖以庭反倒刻意得像在宣告。

齐磊一夜没睡,把顾航可能被关的地方一个一个找过去。廖以庭房产众多,市中心,山上,景区,加上他在平州以公司名义拍下的地和正在施工的楼盘就有二十几处。找人查定位说是有干扰器搜不到,齐磊一晚上加了两次油开了半个平州城,终于在一处停工的半山别墅找到廖以庭的车。

门被踹开的时候,顾航还有意识,他看见一脸怒气的齐磊进来,提起一颗心,也松了一口气。

齐磊只是瞟了眼廖以庭,直接冲到顾航跟前一拳揍在纹身男脸上,指着绑在凳子上的人吼道:“把他给我放开。”

纹身男当即就被揍出鼻血,一脸茫然地看了眼齐磊又看了眼廖以庭,左右为难不知怎么办好,讪讪地想解释:“齐少爷....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敢我出什么来,眼看齐磊血红着眼睛像只被激怒的小狼,好像下一秒就要扑过来撕了自己,廖以庭终于开了口:“闹够了?”

还是他一贯泰然自若的口气,好像早料到他会来。

“这话该我问你吧!”齐磊怒急,态度半分不好,与他平时和廖以庭说话的语气大相径庭。

尤彬先一步跳出来圆场:“小磊啊,大哥也是为你好,这人来路不明还调查过你!”

说着像为了赶紧证明什么一样,把地上散落的资料拢了拢,甩了甩纸上的水,摊开一页递给齐磊,“你自己看,他三年前就找过私家侦探调查你。”

尤彬又指了指另外一页纸上的加粗字体,“而且去孤儿之前的资料全被抹掉了,兴许就是道儿上的仇家故意安排来害你的。”

话都让尤彬说完了,廖以庭目光锐利如鹰,眼错不眨地盯着齐磊的反应,一语不发。

从头到尾齐磊翻着那沓资料都是不动声色的。一家三口的合影,穿警服的顾航父亲,烈士勋章,孤儿院,抹掉的幼年资料,调查他接近他,齐磊把这一切都串联在一起,心中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能让我和他单独谈谈吗?叔叔。”齐磊转脸看向廖以庭,神情平静地让廖以庭微有些吃惊。

“没什么好谈的,他骗了你。”廖以庭干脆地说。

“那你要怎么样呢?杀了他吗?”齐磊问。

廖以庭眼神危险:“那要看他自己想死还是想活了。”

齐磊紧紧地攥了下手里那些纸,随即手一松甩到一边,“怎么样你才能放了他。”

廖以庭蹙眉冷笑着反问:“想和我谈条件?”

“给我十分钟,我有话单独和他说,说完我和他分手,你放他走,行吗?”齐磊用余光睨了眼顾航,他一直笔直地坐着,面色苍白嘴唇也泛白,头发还滴着水,十分痛苦狼狈。

廖以庭又点起根烟,慢慢抽着,不疾不徐,待半支燃尽,他透过烟雾看着齐磊的眼睛,缓缓道:“就十分钟。” 然后起身拍了拍齐磊的肩,带着尤彬和另几个手下出去了。

齐磊没有急着问顾航什么,而是动手解开他身上的绳子。顾航被绑在椅子上十几个小时,又挨了打,现下四肢腰背全都麻木,连站起身都难。

“对不起。”顾航说。

齐磊没有回应他的道歉,叹口气说:“你是不是傻啊,知道有危险还从后门走。”

“我怕你出事。”顾航垂下眼睛,低着头。

“他是我叔叔,就算真的找人绑我能把我怎么样?”

顾航声音很轻地说:“我不确定是他,不敢冒险。”

齐磊不说话了,沉默半晌,问:“你是喜欢我吗?”

顾航短促地嗤笑自己,无奈地点点头,“嗯。”

“我早就知道你是故意接近我,所以才挑了你来气他。你骗了我,我也骗了你,所以你不用和我道歉。”

顾航抬眼看向齐磊,齐磊也在定定地看着他。

“能和我说说你的父母吗?”

顾航此时正靠在墙角坐着,他全身肌肉骨头都在疼,动一下就咯咯作响。齐磊也在他身在坐下,偏头看着他问。

“我爸是平州市缉毒大队的一名警察,十三年前被贩毒头目齐行健连开三枪击中头部,当场殉职。”顾航说得很平静,故意用“齐行健”代指齐磊的父亲。

“我妈受不了刺激,当晚就从市公安局的顶楼跳了下去。”

果然和齐磊猜测的差不多,顾航是缉毒烈士的遗属,为了防止被报复,进孤儿院之前资料都被抹掉了,甚至可能连名字都是假的。不过这也无所谓,他以前也不叫齐磊这个名字。

“我成年以后领到一笔抚恤金,“顾航接着说,“我用那笔钱查到了害死我爸那个毒贩,还有你。”

齐磊有生以来,第一次为自己的出身感到无地自容,“你是准备怎么报复我的?”

“想过让你身败名裂,让你和廖以庭闹掰,让你彻底失去他这个后盾,”顾航自嘲地笑笑:“情绪不好的时候也想过些更过分的,”顾航侧头看了齐磊一眼,转而又收回视线,“但我发现我做不到,我爸妈死了,齐行健也死了,这年头不讲父债子偿,警察的儿子也不可能做杀人犯。”

齐磊心底酸楚,听顾航平淡地叙述着,眼前有些模糊,伸手一抹全是泪水。

“我想的太简单了,以为你只是图钱或者别的,这样我们好歹也算各取所需。”齐磊顿了顿,“我跟你在一起只是为了气我叔叔,所以但凡你对我有一点真心喜欢我就不能再利用你了,你明白么?”

顾航点点头,这对他来讲根本就是道无解题。既不能说“喜欢”,也不想违心地说“不喜欢”。

况且他们的父辈还有那样一层令人讳莫如深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