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秋千在时
元青点点头:“才发现这花儿也挺好闻的。”
桃芝道:“郡主是想换香了么?玉兰花期已过,近日正兴茉莉,不过您要是想这个熏也可,咱们还有年初存下来的干花瓣。”
“不用。”元青缓缓道:“就按你的来罢。”
元青没有回去的意思,桃芝便不再催促,同她一处站在梧桐树下,看午时的院子。
外面虽然热是热些,吸进口鼻的空气却比屋里活泛许多,待一会儿,身上舒服得很。
昨儿元青在豫王府内院待了一天,桃芝一直等在外间,晚上回来歇下,元青也没说什么,看她脸色也看不出什么,不知是高兴还是垂丧。
桃芝为元青出惯了主意,一时间有些拿不准,这是郡主不看重她了么?
元青倒没让跟着的下人为难,略再站了站,便扶着桃芝的手回房,吩咐人去拿前日做了一半的帕子来。
桃芝立在一旁,过了一会儿,元青突然转头道:“你这丫头,今日倒格外的安静。”
桃芝连忙屈膝道:“不敢打搅郡主。”
元青便托着腮笑,垂眼看刚被小丫头拿来的绣绷子。
素帕中间什么都没有,边角上的鸳鸯已经绣好。艳鸳素鸯,绣在小小丝帕一角的羽冠从暗紫到深绿过渡严密平缓,平金针脚最后落在连理枝的一片小叶子上。
没用尽的丝线被主人很小心地拿一块素绢抱住,怕染了汗。
元青拿起绣绷,几根葱管般的透亮长指甲轻轻抚过那对鸳鸯。
她做过的女红不少,但这样的心思却少下。单是鸳鸟的一粒眼睛,便掺了五种不同深浅的黑色丝线。
昨日情思悸动还在,只是掺上些许复杂,元青头一回思虑起自己仿似既定的未来。
“我推你好吗?你不要怕,我先轻轻地推,荡起来很低,过一会儿,等你准备好了告诉我,我才用力。”
“现在这里面的鱼全是买的,但是殿下说,以后它们会自己生小鱼,然后越来越多,就不用买啦。”
“香……味、吗?”紫容的脸有点红,像被人抓包做了什么难为情的事情一样,两手背着,脚在地上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说:“好像,是,是他们拿去熏的!”
他伸手指着站在远处的玉坠,很肯定的道:“她们总抱着我的衣服去弄些香味上来,不是我,不是我的……”
元青只不过随口一问,就惹得他这样急急忙忙一通解释。元青只以为是他身为男子熏了香觉得难为情,但自己没那个意思,看他实在脸红的厉害,便转口不提。
“你玩不玩弹珠的?我有满满一盒,可以弹,也可以抛着玩……你看,是不是很好看?”紫容拿起一颗对着太阳,“像这样,可以看见里面的东西,好像有水,又好像不是水。给你,你这样看看。”
“玉坠说快要到传饭时辰了,你喜欢吃什么?我告诉她们,叫厨房去做。”
“……”
元青侧身,面向桃芝睁开眼,忽而道:“嫁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郡主……”
元青摆摆手,没让她搭言。
第42章
紫容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冬日,一个万里无云的晴朗好天气。阳光正好,风也正好,带着微微凛冽的寒气,深吸一口,便能洗涤肺腑,震荡精神。
除了门口守着的四个侍卫,书房小院周围再没人经过,因而静谧非常。
紫玉兰就在微风中舒展枝叶,时不时借着风抖动两下冬日里落光了叶子的枯枝,故意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如此几次,才终于引得屋里立在书桌旁练字的皇子停住动作,转头朝他望过来。
他是一棵树,才不会害羞。被那眉目俊朗的少年看着,满心只有欢喜,像开屏的雄孔雀要展现美丽的翅膀,紫玉兰肆无忌惮的在微风里晃来晃去,但看在人眼里,只是一棵树在随风摇摆罢了。
所以陆质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比起其他精怪,紫玉兰的年头说长也不算太长,树龄只是朝代两经更迭有余,有灵识的时间就更短。
以前紫容也溜出去玩过几次,但熬不过心里总记挂着在小院温书习字的少年,所以后面离开的时间便愈发少了,渐渐习惯了陆质在的时候看着他,陆质不在的时候,就自己静静地待一天的日子。
陆质不经常说话,可这天,当紫容再一次成功吸引到他的视线,可能是原本便累了,他看了一会儿,便索性放下笔跟严裕安要了帕子擦手,坐下准备歇一会儿。
半晌,他同严裕安闲话道:“时间过得这样快,这都多少年了,倒不知窗外这株玉兰,何时能看见他开花。”
开花……
紫玉兰没想过这回事。他没开过花,但看过别人开。春日将至,放眼望去,别宫别殿里便有桃花梨花争先恐后的开。景福殿也有,只是离书房比较远,紫容不曾见陆质赏过。
原来他爱花……紫容一点儿都不想让他多看别人开的。
于是无所事事了好多年的紫玉兰,终于在这年冬天有了一个小目标:他默默攒着灵力,只等来年春天到来,冰冻了京城一整个冬天的白雪化尽、冰层消融之时,为陆质开一树热热闹闹的花。
可是年龄不够,灵力也弱。他是把花开出来了,但也没法再撑多长时间。
化出灵体的树灵要待在树里原本便是一件极其耗损灵力的事情,以前他为了守着陆质才一直不走,现在却拖不得了。
紫容打算着,他先悄悄躲到一片深山老林里去,等原身恢复的差不多了,再悄悄地回来。
可是那要多久呢?离开陆质,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花妖想想便觉得烧心般不舍。但是没有办法,他再不通人情世俗,也知道放眼望去能将其看个大半的森严皇宫容不得一个突兀的他。
可是那个紫容要离开的晚上,原本陆质是不会来的。是陆宣突然来访,他们才来这边谈话,他送陆宣出去,路上两个人不知说了什么,陆质朗声笑了两声。
声音冲进紫容耳中,在耳道来回荡涤,花妖的头一回任性,是基于对陆质盲目的信任。
几乎散尽了灵力,被原身逼出来的紫容在树下现了人形,听着陆质走进来的脚步,心中紧张又无措,他半真半假的哭了两声……
“容容,容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