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非期而然
听着生母和养母的交谈,尤涟从头到尾都没吭声。
他垂眸放空,一点也不想参与其中。
以前詹雅婕和翁甜是从不碰面的,因为尤正勋不允许翁甜出现在詹雅婕面前。
现在尤正勋快死了,翁甜才第一次自作主张地站到了詹雅婕面前。
站在一起,对比就愈加明显。
不光詹雅婕和翁甜的对比明显,他和尤桀、尤弋的对比也很明显。
同样是Alpha,他一身校服,幼稚又纤瘦,而他们两个西装笔挺,身形高大,浑身上下充满着成熟的精英范,即使站在那儿不出声,也显得万分强势。
从他们身上,尤涟能看出尤正勋和詹雅婕的影子。
曾经他也特别希望自己能和他们一样,但又怎么可能一样?
“小涟,新学校感觉怎么样?”尤弋主动上前跟尤涟搭话。
尤涟抬起头,扯了扯唇角:“还不错。”
尤弋伸手搭上尤涟的肩膀,强势地把他跟翁甜分开:“我们去旁边聊聊?”
尤涟想挥开尤弋的手,却忽然感觉到一阵针扎似的疼。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尤弋在冲他释放信息素。Alpha之间也有强弱之分,越强的Alpha信息素就越强,他们天生知道如何利用自己霸道的信息素对他人进行压制和影响。
尤涟脸色煞白,毫无反抗地被尤弋拉到了旁边。
他倚着墙,胸膛起起伏伏,一边喘气,一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么弱,竟然完全无法招架,要不是背后有墙,差点就腿软地跪下去。
冷汗涔涔而出,尤涟强忍着不适仰头看尤弋:“哥,你……”
不适感忽然消失。
尤弋扬唇,伸出两指随意地从尤涟额头上划过:“好久没听你喊哥了,还挺怀念。”
尤涟一怔,脸色难看地别开头:“你要跟我说什么?”
“冲你这声‘哥’,那我这个做哥哥的就劝你一句——”
尤弋压着声,薄唇凑到尤涟耳边,“该你的那份,哥哥会帮你争取,以后不要再过来了。还有你妈,别让她出现在我妈面前,不要再有第二次。”
说到这,尤弋忽然拧起眉,像感觉到威胁似的猛地扭过头,目光凌厉地朝某个方向看去。
尤涟也察觉到了异常,他抬起头,看到来人后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睁大。
相较于尤弋的紧张,他反而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因为从电梯间出来的人,是宫鹤。
尤涟一矮身,直接从尤弋的胳膊下钻了出去。
他大步走向宫鹤,抓着他的手问:“你怎么过来了?”
宫鹤目光阴鹜地瞥了尤弋一眼,然后看向尤涟。
看着尤涟毫无血色的脸和冒着细密冷汗的额头,宫鹤薄唇抿得更紧。他抬起手,指腹忽然捻上尤涟的右耳朵。
他一上来,就看到尤弋对着尤涟的耳朵说话。
“唉唉疼,你捏我耳朵干嘛?”尤涟想拂开宫鹤的手,但拂不开。
“你不听话。”
尤涟愣愣的:“啊?”
宫鹤沉着脸,直把尤涟的整个耳朵搓红了才松开手。
他压着声,神色平静,可尤涟却清楚地看到那双眸子里仿佛有火在烧。
只听宫鹤道:“你答应过我的,不管去哪里都会跟我说。”
声音更沉,“但你没有做到。”
第33章
乍一听这话,尤涟的第一感觉不是紧张,而是心里发甜。
他不觉得约束,也不觉得限制,只觉得自己正在被自己喜欢的人强烈地在意着、在乎着,所以他昨晚随口安慰的话,对方才会记得这么牢,这么上心。
尤涟看了眼旁边的人,把宫鹤往另一边没人的走廊拉:“对不起。”
他诚恳道歉,“事情太突然了,我上完厕所回来正好碰到唐总,她直接把我喊过去跟我说我妈在校门口等我,然后给了我假条就让我出来了。我手机也在课桌里,没带出来,所以没能跟你说一声。你呢?你怎么会过来的?”
宫鹤收回了瞥向尤弋的目光,眉心微蹙道:“上课了你还没进教室。”
“所以你就来找我了?”尤涟有些惊讶。
“嗯。”
尤涟眨眨眼,他没想到宫鹤谈起恋爱居然会粘人到这种地步。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宠着顺着呗。
“好吧,是我不对,待会你想怎么样我都听你的,你先别生气了好吗?”
尤涟说着看了眼手术室方向,“我爸还在里面,现在也不知道情况到底怎么样。待会不管他们说什么你都别出声,我会找个借口开溜。”
宫鹤没有吭声,他垂眸看着身前的人,薄薄的嘴唇更加抿紧。
“你看这样行吗?”尤涟仰起头看着宫鹤。
宫鹤眉头一动:“我想怎么样都可以?”
“对。”
尤涟点头,神色中不见一丝危机感,“都听你的。”
宫鹤看着他,应声:“行。”
把宫鹤安抚好,尤涟松了口气。
他还挺开心的,有种自己正在恋爱的实感,而“离开彼此视线必须告诉对方”是只存在于他和宫鹤之间的恋爱小约定,换句话,也叫小情趣。
尤涟在心里品了品。
嗯,挺甜的。
两人回到抢救室门口,宫鹤跟在场的其他人颔首打招呼。
翁甜看他们过来,立刻站到尤涟旁边,她下意识地伸手挽住尤涟的胳膊,仿佛是在寻找依靠一般。
宫鹤冷冷地扫了眼那只搭在尤涟胳膊上的手,唇角弧度又向下了点。
尤涟以为宫鹤是不耐烦在这等,于是想找个借口离开。
不等他开口,就听一旁的尤弋微笑道:“小鹤,好久不见,前两年都没见你来找涟涟,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们涟涟了。”
一口一个涟涟,叫得非常亲昵。
但只有尤涟知道这个哥哥有多虚伪,比起把不喜和厌恶直白放在脸上的尤桀,尤弋就像戴了一张笑脸面具,总是笑眯眯的,但他的笑叫人脊背发冷。
尤涟小时候没少被尤弋戏弄。
宫鹤没有理他,瞥了眼周围道:“尤灿没来?”
这四个字,令在场的几个人神色都短暂地变了变。
尤涟也怔了下,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尤灿不在,但他默认了尤灿没有收到通知,毕竟他们也没有通知自己。
尤弋笑了笑:“有事当然会通知,没事也不方便打扰他,毕竟他身体不好,需要静养。”
“一家人计较什么方便不方便?”宫鹤背着手,神色漠然。
尤涟有点吃惊。
宫鹤这是跟尤弋杠上了?而且插手他们家事情,是不是不太合适?
詹雅婕在这时淡淡地插话道:“小鹤说得也有道理,小弋,你给灿灿打个电话吧。”
尤弋耸耸肩,拿出了手机。
抢救室前重新平静下来,只有尤弋打电话的声音轻轻响起。
气氛凝滞,尤涟看看宫鹤,又看看抢救室门口亮着的红灯,一时犹豫该在这继续等,还是找借口离开。
瞥了眼宫鹤沉沉的面色,尤涟很快做了决定。
他侧头看着翁甜,压着声道:“妈,我……”
话还没说完,抢救室的门忽地从里面推开。
医生从里面走出,外面等着的人一下全凑了过去,连翁甜都放开了尤涟的手,挤到了医生面前。
“你不过去?”宫鹤低声问。
“不了。”
尤涟摇摇头,“我过去也没用。”
宫鹤又问:“走吗?”
“现在?”
“不然你想等尤正勋出来吗?”
尤涟顿了顿,一时没有吭声。
他对家里所有人的感情都很复杂,爱恨交织,对詹雅婕是,对翁甜是,对尤正勋也同样是。
虽然没得过尤正勋什么正眼,但毕竟是他从小憧憬的父亲,所以刚开始听到尤正勋入院他非常紧张和担忧,但随着尤正勋住院的时间越来越长,并且病情毫无起色,尤涟心里也接受了尤正勋随时会去世的可能。
而且他发现,自己似乎对此并不哀伤,更多的反而是麻木。
大概是因为从翁甜出现的那天起,他和偌大的尤家就开始慢慢割裂。
甚至有时尤涟觉得整个尤宅里的人都跟自己毫无关系,只是因为中间有一条所谓的“尤正勋的血脉”牵着,所以自己才被绑在这个大家庭里,煎熬难过却挣脱不开,像一只被牵了绳的风筝。
如果尤正勋没了,他就可以彻底地把詹雅婕他们都当陌生人。
成了陌生人,就不会再惦记,也不会再在意,心里大概也就可以彻底地舒服了。
看着病房旁亮起的绿灯,尤涟道:“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