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上君子
昭阳很绝望。
简星赶在七点多到家，匆匆洗漱一番，出来就看到昭阳盘腿坐在床上，面前摆着准备用来看剧的手提电脑，手里拿着手机，一脸郁闷。
简星这个澡洗得很匆忙，身上还泛着沐浴露和香水的混合香味，一身睡袍穿得松松垮垮，小腿挂着几流水丝，毛巾搭在脑袋上，一边走一边擦，走向床边时顺手抓起吹风筒，单膝跪上床沿，从背后抱住昭阳，下巴搁他肩膀上，语气像在哄小朋友，“怎么了？谁惹前辈不开心了？”
昭阳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肩膀，“疼……你下巴太尖了。”
简星好笑，“那我改天去把它整圆了。”
“别……”昭阳说，“一个家庭有一个包子脸就够了。”
“噗——”简星凑近，往昭阳的包子脸上亲一口，“越来越皮了啊。”
昭阳深沉叹气，“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简星以鼻尖轻蹭他的脸，“前辈，你别这么可爱……不然大结局今晚就看不成了。”
昭阳：“……”
昭阳欲盖弥彰地别过脸，错开简星的视线，“那个……问你点事。”
“嗯？”
“你们应该有长期合作的营销公司吧……”昭阳问，“撤热搜大概要花多少钱？”
昭阳还在公司时，这种事都是由他经纪人全盘操作，由不到他插手，他只知道买热搜、撤热搜、买水军控评、营销等等，全都很费钱。
后来他糊了，公关都用不上了，一个人就是一个团队。
“怎么？”简星忍着笑明知故问，覆上昭阳的手背，把手机抓到跟前，页面正是微博热搜，“你要撤什么热搜？”
昭阳：“……”
跟他的名字连在一起的“盛世美颜”那几个字他都不敢看，看一次羞耻一次。
都说一粉顶十黑。如此丧病的公开处刑，果然也就滤镜十层厚的脑残粉干得出来。
简星以拇指上下滑动屏幕，停到“昭阳盛世美颜”那一句，还作死地点进去，顿时跳出满屏昭阳在《非我》里的截图，各个时期的造型都有，有些还打了柔光滤镜或P上一些特别风花雪月的元素，旁边配一句不知摘抄自何处的缱绻情深的词句——“灯火星星，人声杳杳，歌不尽乱世烽火”、“静水流深，沧笙踏歌；三生阴晴圆缺，一朝悲欢离合”……
除了昭阳唯粉，更多的星辰日光CP粉参与其中，“星辰日光”和“昭阳盛世美颜”两个tag并行，简星和昭阳在《非我》中同框的各种截图遭到了同等待遇，配词也更凸显倾世绝恋——“你若是凌霄，我愿做白云，不问寂寥，不问彷徨”、“一朝春去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昭阳觉得自己要瞎了。
他年纪大了，承受不了这种疼痛忧伤。
昭阳把手机抢回来，息屏，“别看了。”
“好，”简星不跟他抢，空出来的手横过他腰前，伸出舌尖，舔他耳垂，“看什么照片……看真人就好。”
昭阳被他舔得一阵酥麻，不得不转过来，稍稍推开他，“说正事——”
“什么正事？”
昭阳想了想，“你要不推荐一家比较靠谱的公司给我，我去跟他们联系……”
偷偷去问个价，要是太贵就算了，假装无事发生。
不想在简星面前丢这个脸。
简星的笑意从眼尾蔓延，眼睛都笑弯了，“撤什么，这热搜挺好的啊，前辈就是好看，好看到我都不想看别人——”
话到一半，简星就吻上了他。
“别闹……”昭阳的唇没几下就被简星濡湿了，有点气急，有点委屈，想训简星又板不下脸，“我说认真的。”
他是个演员，永远不想以这种奇奇怪怪的方式进入公众的视野。
“好好好，”简星也就是逗他玩的，“我现在就跟纪哥说行了吧，放心，一个小时内就给你处理好。”
人还巴在昭阳背后，右手抓起手机，拇指啪啪啪打字，很简单的事，一句话就能交代完。信息发过去，简星又在昭阳耳边轻声，“今天的前辈也像个气球。”
“……”简星刚帮了他忙，昭阳不跟他计较，迟疑片刻，“要花多少钱，你告诉我，我回头转给你……”
“嗯？”只一个音节，昭阳就瞬间听出简星的情绪变了，刚才还蕴在眼角眉梢里压都压不下去的笑意敛了不少，“前辈是要跟我清算债务么？”
昭阳感受得到简星生气了，声音一下矮了几分，“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简星听不得昭阳示弱，感觉自己在欺负一个心甘情愿被他欺负的人，语气也随之温柔下来，“那前辈是什么意思？”
怕欠他太多，将来有一天不好和他划清界限？
但这句话他不敢说，不能说。
有些事，不愿相信它会成真，却也怕它会成真。
所以，总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对谁都是这样，再亲密也不例外。人就连对自己都无法彻底坦诚，何况是对别人。
简星每每这样温柔，昭阳就总有一种不知从而来却抑制不住的愧疚感，将他的瞻前顾后彰显得一点也不磊落。
他确实不想欠简星太多，准确地说，他不想欠任何一个人，包括亲人。不是他决绝，而是他做不到功成名就、兼济天下，无法帮到自己在乎的这些人很多很多，那么唯一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的事，不去拖累别人。这似乎是生而为人，保留一点堂堂正正的尊严与底线的唯一方法。
可是在那种被定义为“爱”的情感面前，这种清清楚楚的抵消等式很难成立。
这从来就不是一场明码标价的交易。由不到他不接受。
昭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憋了好一会儿，只好搂上简星，靠上他肩膀，声音细微而软糯，“……对不起。”
简星愣，“为什么突然跟我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