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合鸽鸟子
夜色昏沉,他还未看清那个少年的脸,就听到自己儿子生涩又义无反顾地说:“我喜欢你。”
然后一切都模糊了起来。他仿佛也回到了那个不识愁滋味的年纪,他那时候刚进大学,参加了艺术学院和文学院硕士生的联谊。酒桌上不少人抱怨,这两个院都是女多男少,有什么好联谊的,他却从第一眼就注意到坐在自己对面的彬彬有礼的年轻人。
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他在联谊结束后悄悄走到那位学长身边,告诉他一家酒店的房号。
那人当然吃惊,若不是伤了这样一张脸太过于可惜,他说不定会冲陈望来一拳头。
他和陈栖叶告白的那个少年一样克制:“你喝醉了。”
“我没有。”他也像陈栖叶一样清醒,“我想和你约,就一个晚上。”
那人强调:“我不是同性恋。”
“那又怎么样,”陈望轻飘飘的语气里都有风情,“我会让你喜欢的。”
说完,他先走一步离开,那个人迟到了,但最终还是来了。陈望在一夜情这方面很有原则,但那个晚上之后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破例,用手指缠弄那人的头发,问:“喂,你叫什么名字。”
“想知道?”那人轻笑着,再一次将陈望压在身下,宣示主权道,“知道了,就不许再去找别人。”
“好啊,”陈望无所谓,只想做爱不想谈感情,订了个期限道,“等你有了女朋友,咱们再分吧。”
“我只有你……”他舐咬陈望的耳垂,“我叫秦思源。”
陈望笑了。男人在床上说的话果然不能信,但他信,秦思源说那句话的那一刻,是真的只有自己。
而陈栖叶喜欢的那个少年,在昏暗中竟然和秦思源有七分像,不知是自己心里思忖着什么就会看见什么,还是说真的有冥冥中的注定。
他出房间,正要把门关上,陈栖叶问他:“你去哪儿?”
他老不正经地回:“去找男人。”
陈栖叶对他的那么一点点好感又没了,他并不觉得可惜。
“你老子我见过的男人比你做过的试卷都多,看人准得很。”他竟然鼓励陈栖叶别放弃,“主动点,别怕影响成绩,在学校里有个喜欢的人,其实会多了份盼头。”
陈栖叶在陈望走后给陈悦发了条短信,问她在哪里。
陈悦身体算不上好,久坐久站都容易腰疼,清扫街道的工作已经够累了,她想给陈栖叶多攒点读大学的钱,又找了份晚上帮人看门守夜的兼职。
陈栖叶输入短信,想让陈悦回来。他虽然没进省队没拿到合约里的奖金,但他一定会考个好大学。大学越好学费越便宜,获得奖学金助学金的机会也越多,她真的没必要那么辛苦。
好大学是他给陈悦的承诺,这条信息不仅发到母亲的手机里,也被陈栖叶记在心里,第二天,当他回学校后听见别人提及秦戈的名字,他就用这个承诺告诫自己,他应该把心思放在学业上,而不是一段不应该开始的感情。
他拎着一个纸袋在晚读结束后偷偷到(1)班门口张望,里面唯一的空座是秦戈的。他没让马思睿或者林记发现自己,而是默默回到自己的教室,在坐在前头的杜欣怡把今晚要写的语文试卷往后传时把纸袋递给了她。
纸袋里放着那件洗过的工装马甲,马甲口袋里放着日记本。陈栖叶说:“秦戈今天好像没来学校,你和他关系好,能帮我送一下吗?”
“你和秦戈关系也不差啊。”左泽文突然来了一句,陈栖叶没理会。
“好啊,”杜欣怡果然知道秦戈为什么请假,“我听我舅舅说他昨天晚上淋了雨,今天有些不舒服,可能发烧了。”
“真的假的,他体质这么好,会发烧?”左泽文不信,“他是想逃晚上的语文测试,随便找了个理由吧。”
“你不会说话就别说,没人把你当哑巴。”杜欣怡甩了左泽文一句,左泽文悻悻的,终于闭嘴了。
“那他……”陈栖叶忍不住问,“去医院了吗?”
“刚去。”杜欣怡也会偷偷在课间看手机,她说自己和秦戈在(1)班的朋友有个五人小群,秦戈就是在这个群里让林记帮他跟老师说一声请假的。他是典型的那种平时不轻易生病,一病就如山倒,一个小时前实在是有些熬不住,没回学校去小区附近的诊所挂瓶了。
陈栖叶“哦”了一声,几秒钟后,还是克制不住地继续问:“他一个人?”
“对啊。”挂瓶而已,杜欣怡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需要兴师动众的事儿,陈栖叶却夺过左泽文手里还未落笔的语文讲义和笔往后门走,走到一半又折回来,把那个纸袋拿上。
“你去哪儿?就要上晚自修了。”杜欣怡的声音吸引了大半个教室的目光,陈栖叶低着头,把手里的东西抱的更紧,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我去给他送试卷。”他不再犹豫离开了教室,出门后还跑了起来,步子笨拙又固执,什么都抛之脑后地,朝他的盼头奔去。
第26章 秦戈挂瓶
秦戈在江知书眼里“臭名昭著”不是没有原因的,装病逃小检测这种事情他确实干过,还不止一次,但他今天是真的发烧到转动眼珠子就头疼,白天吃了几粒退烧药后晚上体温突然又反弹了,只能去小区旁边的诊所挂个瓶。
秦戈在学校旁边的这套公寓住了快三年,还是第一次来这个诊所,坐诊的大夫给他量了体温后安排了两瓶盐水。
这个诊所和学校校医院差不多大,秦戈付完费,拿到药水后到旁边的注射台,左手手背插上针头后自己高举着盐水瓶去输液区坐着。
一切都进行地有条不紊,三五分钟过后秦戈发现输液管里有血液倒流也没惊慌,特别冷静地摘下盐水瓶又回到注射台让护士重新扎一次,再回输液区坐下……如此重复三遍后秦戈不敢再百无聊赖地玩手机了,像观察实验样本那样顶着自己已经贴了三颗棉花的左手,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戳戳疑似鼓起的手背,那针果然又扎歪了,没过多久血液又开始倒流。
秦戈都无语了,第四次回到输液台。他想吐槽一句“事不过三”,输液台里唯一的护士姐姐把锅推给他,说秦戈这么大一个人,怎么血管这么细。
他的左手手背上又多了个止血的棉花球,护士姐姐没把之前的三个摘掉,问秦戈讨要右手,秦戈不依,给出的理由充分,他玩手机用右手更顺手。
“那好吧。”护士姐姐勉为其难地握住秦戈的左手,揉捏侧腕找其他没被扎过的血管,秦戈往诊所外一瞥,突然睁大眼,抽回左手无缝衔接上右手。
护士姐姐看着秦戈:“???”
“我改主意了。”秦戈不愧是飞行员视力,一眼就看到了陈栖叶手里拿着的讲义有作文格子,赴死般跟护士说,“你祸害我的右手吧。”
护士姐姐:“……”
陈栖叶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原本想缓一会儿再进去,见秦戈就站在诊所尽头的输液台,连忙挥动手臂进屋。他以为秦戈刚开始挂瓶,跑近后一看,秦戈的左手基本上报废了。
秦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杜欣怡告诉我的。”陈栖叶喘着气。
“保安居然放你出来了?”
“嗯,我说同学生病了,我来去给你送试卷。”陈栖叶特意把语文讲义打开,全是作文格子的那一面朝向秦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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