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珊漫
进到洗手间,仿佛穿越到欧洲宫廷,古典的铜边落地镜、花型水池,晶亮如鳞的墙砖,入眼的一切都奢华典雅。我刚把手伸向那百合状的水龙头,就听后面隔间里传来几声低低的呻吟,我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不禁虎躯一震。
该不会是有人在洗手间里寻找刺激吧?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奔放啊……
隔间里的喘息渐渐重了起来,这反倒让我心虚起来,正打算原路撤出,腿还没迈开就听有人说了句:“一弦,跟姓韩的小子分手吧,他哪里配得上你?”
我猛地心头一紧,在那隔间里的人……是姚一弦?
我想赶紧离开,却又觉得这行为实在古怪?
凭什么啊?偷情的又不是我,我该干嘛干嘛。你们要觉得刹了风景,做不下去也怪不得我。于是,我便泰然打开水龙头,认认真真地洗了把脸。
而那俩人似乎也没出来的意思,就听另一个男的说:“和谁在一起还用你教吗?”
这个带着些许傲慢的声音虽只在电话里听过一次,却令我无比难忘,他……确实就是姚一弦。
俞宁口中的王子病患者、老韩嘴里的善良到跟天使无异的恋人、堂堂公安部根正苗红的后继力量、市领导亲自慰问的年轻干部……却在一间洗手间里做着这样的事。
胃酸突然汹涌了一下,我忽觉有些恶心。后方的肢体接触声戛然而止,隔间内又传来姚一弦的声间:“行了,散了吧。”
“可是一弦,我还没……”另一个男人唯唯诺诺地没往下说。
“还没射就自己用手,你他妈当我是鸭子啊?”
紧跟着就听“轰”一声,像是一个人把另一个重重甩到一边,一阵衣物穿上身的声响过后,隔间的门被打开了。
第15章 流金岁月 15
我没回头,就见一个颀长的身影在镜子里一步步走近。
姚一弦长得确实很漂亮,白皙的皮肤、纤瘦的身形,一点儿不像是常年日晒雨淋的警察,他的五官端正而精致,眉宇间有几分慵懒和媚娆,却还带着那么点儿清纯。
没说话,我就给比下去了。俞宁啊俞宁,这就是你旧爱的样子吗?你倒是吃过了血燕,还喝得下银耳啊。不用见姚一炎,我就知道自己在外貌上已经差人一截。
姚一弦并没看我,哪怕知道我听到了那幕春宫戏,他也面不改色,对着镜子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仪装。忽然间,他像是难受了起来,踉跄着挪到水池边干呕了几声。隔间里的男人也穿戴整齐了,飞快走来扶住他问:“怎么了?是不是那个新药你不太适应?”
“给我……”姚一弦低喃,“把药给我……”
“不行啊,刚刚你瞳孔都放大了,再吃的话,我怕出事。”
“我叫你给我!”
旁若无人的嘶喊让男人有些尴尬,他看了看我。我也不知怎么回应,心想:你看我干嘛?有病治病,有药吃药,看他这样子估计得的还是精神病。
最后,那人取出一个玻璃小瓶,倒出几粒。我一见那药,头皮顿时一麻,这……这是氯胺酮?!
姚一弦一把抓去,吞进嘴里,就跟吃糖似的。随后,他轻飘飘地靠到水池边,像浑身血管都同时高潮了一把,神精质地笑了几声。
“滚!”
他语落那一瞬,响应最快的反倒是我,但伸去推门的手却被边上那男人拉住,他叫住我说:“先生,我姓常,是这间会所的老板。麻烦你照看他几分钟,他现在可能神志不清,如果他休克的话,你马上出来叫我。”
常老板十分畏惧姚一弦,趁我还没答应,抢先一步闪了出去。我没法脱身,只得走到姚一弦身边,低头问:“哎,你没事吧?”
他懒洋洋地扯出一抹笑,却是十分迷人。
“没事的话,我就走人了。”
转身之际,就听他开口:“你就是孟然吧?”
虽然到了晚上,我依然会和他照面,但此刻就亮明身份却十分尴尬,我站在原地,没答应。姚一弦摇摇晃晃地走到我身边:“躲什么呀?南西的民警表上不是有你的照片么,我怎么会不认识你?”
“姚所,您真的不要紧吗?氯胺酮对身体伤害可是很大的,它会破坏人的中枢神经,产生焦虑、惊恐、暴躁、幻觉等负作用……”
姚一弦瞅着我,半醉半醒的眼里满是不屑:“就这样一个你,他为什么呀?”
“是啊,为什么呢?就连动物选择伴侣时也会倾向更美好的一方,但为什么有的人明明比别人长得美,却还是没得到爱情呢?”我顿了顿道,“除了他们的人品、性格、为人处事上都很有问题以外,我还真想不出第二种理由。”
语落那一刻,我忽然被重重摁到了落地镜上。姚一弦那双本不清醒的眼突然变得犀利无比,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样。奇怪的是我倒也不怕了,只觉得俞宁艳福不浅,都什么年代了,竟还有人为了他搞得像要决斗一样。
“要动手吗?像刚才开车撞我一样?”我冷冷地看着姚一弦,“忘了告诉姚所,我在警校的时候,同期学员中格斗成绩从没下过前三。”
“你会格斗吗?”姚一弦笑问,“你会走街串巷和那些刁民宣传这个,普及那个,做警民互动吗?你会在夜里开着警车四处巡逻,盘查可疑人员吗?”
我看着眼前这个疯疯颠颠的男子,不明白他想要说什么。
姚一弦接着说:“而我呢,什么都不会。但我可以保证,你不会和我动手的。来,我给你摸一样东西!”说着,他就拉过我的手,向他的衣襟里探去。
“你摸到了吗?知道是什么吗?”
那一瞬,一滴泠汗从我的后颈滑落,在姚一弦的衣服里,我摸到了一把92式自动手枪……
“一直在基层工作,都没怎么玩过吧?”姚一弦摁着我的手逼我拿起那把92式:“你擅长的那些业务,我一样都不会,我只懂玩这个,你会吗?要不要我来教你?”
我强行挣脱开来,把枪推回他的衣服里:“如果这是真枪的话,奉劝你还是尽早转交上级部门。为了防止在值勤过程中遭遇不法份子抢夺枪支,造成社会动荡,在黄江,像你我这样的基层民警是不能随便配枪的。”
“哈哈哈。”姚一弦笑得直喘,明眸中满是嘲弄:“你还真有意思,跟我解析《枪支管理法》吗?转交上级部门?哪个上级?从来不知道我还有上级部门啊。黄江公安我也不是特别熟悉,要不你来告诉我,这把枪该交给谁呢?”
伴随着他笑吟吟的发问,一架巨大的权力轮轴像在我眼前缓缓展开,看不到头,也望不到尾,环环相扣,彼此庇护。在这个看似柔弱的上司面前,我忽觉自己竟是如此渺小。那些自己一直秉持的正义、操守、该有的道德底限,在这架高速运转的权力轮轴下显得如此荒诞、可笑。
失神过后,我又对姚一弦说:“即使有了这把枪,还是没什么实际用处吧。就像你开的那部跑车一样,最多让我多跑两次4S店和保险公司,要玩真的,麻烦下次迎面来撞。”
我说罢,对面的眼眸微微一亮,姚一弦斜过头微笑:“我终于发现你的亮点了,原来你也是一个爱死嗑的人。哦,忘了你是南方人,可能听不懂。你们这边怎么说来着,拼命?对着干?差不多就这意思吧。”
可能是药瘾泛了上来,姚一弦低头战栗了一阵,软绵绵地靠到剔透的墙上:“孟然,祖籍江苏,羊城出生,七岁回黄江。父母是底层个体户,有个小你三岁的弟弟,差到不能再差的家庭背景。23岁那年,你以应届毕业生身份参加警员招考,警校毕业后分配到南西派出所,连续三年的先进个人。曾在走访时发现居民楼里的液化瓶泄漏,你及时疏散群众,被记个人三等功。你的过去,我查得相当清楚,无聊得跟学生作业似的。现在见了你,我才知道你也挺有趣的。”
我紧盯姚一弦,不明白他所做的一切究竟出于什么动机,而他则耸了耸肩说:“你可千万别瞪我,我不还没开始么?大老远从公安部调来,不把你剥皮拆骨,我何必呢?”说罢,姚一弦扶着墙蹒跚着向门边走去。
“为什么?”我在他背后问,“我做了什么,值得你这么大费周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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