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见浮生不若梦 第25章

作者:水天/seeter 标签: 架空 近代现代

下一刻,伸进衣内的手腕被铁钳般扼住,棕发男子冷冷地看着我,另一手已叮地一声,将吐出银蓝火焰的打火机递到我面前:“少爷想找熟人?只怕要让你失望了,凡和三年前少爷逃脱有关的人,都已被按家规处置……我是后来的,三号,这里有火。”

我默默地燃着了烟,不再多话。真正想要知道的,都已清楚——我本就只想知他们是受雇的佣军,还是格雷的手下,棕发男子一句家规处置,答案已是昭然若揭。

当然不是普通世家的家规,若我猜得不错,十有九成与黑手党这三个字脱不了关系。

意大利是黑手党的天下,多少年开枝散叶下来早已根深蒂固,象克劳尔这种古老家族会和它有关系也不算稀奇,但我没想到这关系竟会如此之深。

以前只当格雷和黑手党的某个支派有些渊源,今日方知他也是成员之一。

我的胜算,眼见又少一分。

苦涩一笑,形势比人强,或许我更该考虑格雷想要什么,乖乖献俘才对。

大雨如注。沉思中未曾留意方向,汽车不知何时已偏离大道,驶入荒野。暮色中,一幢灰褐高大的建筑突地闯入眼帘,说不出地阴森,直如欲择人而噬的野兽。

果然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只是我不过一失势叛徒,又何需如此大费周章。

被引入一道又一道折廊,最后在一扇黑色门前停下。我站住,微微犹豫了一下。

决定面对恶梦,和当真面对恶梦,这两者之间,还是有些不同。我不是英雄,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想到要重见他时,还是会——害怕。

“亲爱的哥哥,你还在等什么?”

优美的语声从门内传来,字正腔圆的中文,清脆,熟悉,如丝缎在空气中滑过,动人处尤胜当年几分。

三年的时光究竟没有白过,再听他的声音时,我已无往日般的惊悸激愤,反倒定下心来,推开门,跨了进去。

屋内没开灯,光线有些黯淡,家具的阴影深深浅浅,一时难以分清,却没有看见如期中的那道人影。

又在玩什么花样?

我正暗自警惕,脑后突然一道劲风袭来,我本能地侧头一让,堪堪让开,还未及转身,肩已被人狠狠箍住,再不思索,我双手自然而然地搭住来人手腕,以肩为支点,练到纯熟已极的国术陡然展开,眼看就要将那人重重地甩落在地——

耳畔有人轻笑一声:“哥哥,这招还是当初我教给你的吧,拿来对付我,怎么成呢?”

我心中一凛,却已是反应不及,双手被如铁般的力量反制住,膝盖遭人一踢一撞,疼痛钻心外,更不由自主跌落在地,一只冰冷的手掌迅速抬起我的脸,绿宝石般鲜亮的眸子居高临下望入我的眼中,语声虽带笑,神色却酷寒无比:“罗觉哥哥,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三年的岁月,能够改变多少事物?我的容貌,应已在风雪里增多沧桑,而他,却更为高贵俊美,强健茁壮。

唯一没变的,可能便是他那与众不同的恶劣嗜好。

格雷。克劳尔,这个与我十多年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异父异母的弟弟,为何世人都未发觉,他实是一个隐匿的性虐待狂,一个有着优雅外表的疯子?

坐在屋内一张宽大的椅中,我的双腕被牢牢缚住,高悬拉直在头顶,一道铁链自腰间横过,将身躯密密固定在椅背上,动弹不得。

这绝不是一个好的开端。我努力镇定心神,向前望去。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在我对面三步处,笑容虽美,却令人不寒而粟。

“格雷,我并不是为做你奴隶而来。”我只能尽力冷静,“你能不能先放开我?有件事,我想用正常的方式跟你谈。”

“这样说就可以。我甚至没有堵住你的嘴,没有剥光你的衣服,再叫十几个男人来做你——对于背叛者本应该这样,不是吗?”

格雷从绘壁的阴影里慢慢走了出来,窗外柔和的光线微微映衬出他的侧脸,线条优美分明,神情象一个王子般高傲冷漠,却又夹杂着某种天真似的无邪,两种截然不同的神色揉合在一起,为他的面容带来一种克劳尔家族独有的,魔魅般的吸引力。

三年前的格雷已经是倾倒众生的美少年,三年后的他只有更出色。我静静地从近处审视他。他的个子也长高了些,或许还超过了我。

格雷同样也在打量着我,眼神是不可测的幽深:“东方的水土,看来很适合你啊,哥哥。你竟然比以前更迷人……或者,是受到男人滋润的结果?比如说,那个江上天,你教会他怎样满足你了?”

我厌恶地皱起眉头:“不必提醒我你曾对我做过什么。也不要叫我哥哥,我配不上。”

“那就用做的?这三年来,我可是很想念,很想念罗觉哥哥你呢……”格雷听若未闻,拎起我的衣领,嘶地一声,从上到下扯成两半,再俯下头,炙热的呼吸已到了我的颈中,动作看似急色,不能错认的,却是那双冰绿眼眸中,几近满而溢的冷酷。

看似亲蜜如情人的拥抱,背后却是无可错认的恨意。

毋须更多的提示,格雷全身散出的阴冷气息似要将我冻结,撕碎,再拖下地狱,激烈处,竟较三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谁说时间能冲淡一切?至少有些事就不能。我眼前这男子便是最好的明证。

“家族的权力,我已全交了出去,我们都要的菲儿……也已经死了,”我垂下眼眸,不想让其中的波动外泄,“无论是谁的错,都已落幕……现在的我,再也不可能和你争任何事物,求你放手。”

“求我?”我的头发被人猛地揪向后,颈项脆弱地暴露在空气中,瞬间的痛苦让我几乎呻吟出声,耳边传来的是格雷一个字一个字的语声,轻柔得令人发瘆,“当年,菲儿被你迷住,我警告你时,你为什么不肯求我?我不准你跟菲儿见面,你为什么又不肯认输,非要不自量力,动用手中的权力想推倒我?”

“菲儿不是你的……”头极度后仰,令我的呼吸也有些困难,挣扎着迸出几个字,还没说完便被一阵更锐的疼痛打断。

头发必定有几绺扯落下来,颈间肌肤真切地感觉到利齿噬入的痛楚,格雷不怒反笑:“你还是学不乖,到现在还这么说,菲儿自然是我的,当我看中她那一刻起……倒是你,我亲爱的哥哥,你明明知道,我最痛恨别人的背叛,却还敢跟我抢。”

倒底是谁跟谁抢?

我紧紧地闭上了眼,不愿再看见这个阳差阳错,毁去我一生的男人。

如果我有错,就错在不该爱上那个邂逅的温婉女子,不该将她带回家,引起格雷的兴趣,更——要命的是,当克劳尔家两公子抢女人的新闻炒得惊天动地,养父派去调查的手下,却带回令所有人瞠目的消息:菲儿,竟是格雷同父异母、流落在外的、亲生妹妹。

养父一生风流成性,在外的私生子不知几何,因都不准进门,家族内外自是谁也没有在意,哪料到三流肥皂剧的情节竟有一天也会变成现实。

戏演至此,结局只能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我,抱得美人归。

是老天有意,要帮我赢格雷。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真相的那一刻,却是我噩梦的开始。

——我从不知道,格雷对于得失会如此偏执。

他以菲儿为挟,逼我俯首受他折磨。开头我并不知道他要拿我怎样,以为只要忍他一忍,等他的少爷脾气过掉后,一切自会云开月明。

当我惊觉这不再是个玩笑时,什么都已来不及。

人类真是很脆弱的生物,蓝夜的小玉曾猜出我的扭曲,只是她猜对了结局却猜错了过程。她太低估了欧洲心理专家的实力。

真的不要太多,只要按部就班,轻轻一击,人心便可崩溃。至于肉体,那反是未节旁枝。

格雷的唇柔柔地掠过我的眉梢,停留在我闭起的眼上,似咬非咬。其实他就算当真咬下去我也不会觉得出奇。三年前,我几度以为我就要被他活生生地吃下去,能完好留到今日,连我自已也觉是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