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逍遥候
走出酒店大门,在门口等候的司机下了车,把吉普车的钥匙交给了武铮。陆汀疑惑地问:“JK,你要亲自开车吗?”武铮“嗯”了一声。陆汀忙说:“那个破地方开车要四个多小时才能到呢,路上全是坑,你自己还要开回来,太累了。”久宁知道剧组在郊区一处风景胜地驻扎,可没想到路程会这么远。
“陆汀你坐后面。”武铮嘴里说着绕过车头,不搭理他。看着男人坚实的背影,久宁走上前按住车门,低声说:“这两天你那么忙,有时间还是歇歇吧,太远了,路又不好跑。”
看到陆汀钻进了车里,武铮微微一笑,压低声音说:“幸好这两天把事情都办完了,也没时间陪你,只能在路上陪你了。看你安顿好,我和导演打个招呼就回去。”
凝视着男人温柔的目光,久宁觉得有什么东西呼啦一下涌到了心里,要溢出来了。再客气反倒矫情了,他笑着点点头。
……
路程走了一半,三个人停下车稍作歇息。陆汀向远处走去,久宁坐在吉普车车头上,手遮在额前眺望。沥青的路蜿蜒伸向远方像拖开的一条墨迹,消失在深蓝色的天边和地平线之间。路两侧是广阔无边金黄耀眼的干草和芦苇,点缀着几棵枝条峥嵘的大树。
武铮递过来一瓶矿泉水,久宁接过来拧开喝了一口。斜靠在车头上,武铮深深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久宁拿过放在一旁的照相机拍了几张照片,无需寻找角度,镜头里的每一个画面都完美无缺。
“相机不错!”武铮随口说。
“嗯,以前的男朋友送的。”久宁把大片的金色和萧疏的大树摄入镜头。
半晌,听到武铮说:“你和他来过这里吗?”
放下照相机,久宁望着地平线笑了笑,说:“嗯,来过一次,只走到这里。后来他结婚之后我自己又来了一次,也是只走到这里。”
“嗨!”远处陆汀挥着手大喊,手里抱着一捧芦苇走过来。
“上车吧。”武铮伸手拍了拍久宁的肩头:“我带你往前走,前面有一条支流经过,如果拍照,效果会更好。”
……
车上放着音乐,陆汀在后面跟着调子吹着口哨,久宁看着窗外长镜头似的无垠大地灿烂千阳,嘴角似笑非笑。不知道现在身旁的男人在想什么,是不是表面单纯的自己带给他太多干净的幻想?如果能够在一起,终有一天他会知道自己的过去,年少的记忆中,自己的心里有一个曾经爱过并且永远不会遗忘的人。
他抬起放在膝上的手,刚要松一下安全带,手突然被握住。久宁有些愣住,扭头看着身旁的男人。武铮盯着前方,单手掌控着方向盘,握着久宁的手放在档上,上三档提速,神色从容。
口哨声戛然而止,抱着一堆芦苇坐在中间的陆汀看着面前紧握的两只手,半晌,他微笑着戴上墨镜,口哨声再次跟着旋律响起。
……
看着面前壮丽威严的宫殿还有连绵的城墙,久宁张大嘴巴说:“哇啊!这是现盖的吗?得多少钱啊?”
陆汀走上前笑说:“远看还行,你到里头看看,门窗一推就晃,就外头唬人。”
电影中“希兰国”王城气势恢宏地搭建在平整开阔的土地上,周围零星有些村庄,十里八乡趁着农闲赶来凑热闹当群众演员的村民围聚在太阳底下,有的穿着平民的衣服,有的穿着兵卒的衣服……有头脑灵光的人在附近搭起板房开起了小饭店和杂货铺,笑声清脆的孩子跑着闹着,在城门楼里穿梭。久宁往前走步入王城,看着来来往往古装扮相的人,恍惚像是穿越了时空。
剧务接到电话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远远地打着招呼:“陆汀,这里!”
导演秦如跨出门槛,扬起手里的烟冲武铮笑说:“有火儿吗?”武铮走上前掏出打火机来给他点上,自己也点了一支。秦如深吸了一口,从鼻孔里喷出烟雾,一拳捣在武铮肩头说:“感觉就像昨天没了粮食,咱们几个窝在深山里抽一根香烟填肚子似的。”
武铮笑了笑,说:“没空跟你在这儿扯,我着急回去,那,我的人给你送来了。”
秦如望着正走过来的久宁,压低声音问:“这就是唐澈说的那个孩子吧?”
“他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武铮皱起眉头。
久宁走到近前客气说:“秦导你好。”
“啊,好。你觉得我人怎么样?”秦如突然问一句。
久宁觉得蜚声海内外鼎鼎有名的导演秦如和电视访谈上看到的没什么区别,彬彬有礼斯文秀气,穿上古装直接就能演博学大儒。笑了笑说:“我觉得您……人挺实在的,和您拍的电影的风格不太一样。”
“那你觉得他怎么样?”秦如把烟雾吐向武铮问。
久宁看了看武铮,男人无奈地笑了笑。“和他并肩走在一起,会觉得每走一步都很踏实。”久宁微笑说:“JK是个合格的老板。”
“那就好!”秦如一笑说:“我和他的性格很像,做事风格也很像,你一定会习惯的。陆汀,带他进去吧!”
陆汀和久宁的身影看不见了,秦如扔掉香烟用脚尖碾灭,对武铮说:“行了,别看了,走吧!人交给我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武铮点点头说:“好,我是个公私分明的人,所以……你给我好好照顾他!”
……
久宁一进内景棚,就看到一个三十出头膀大腰圆的男人坐在一旁,满脸委屈的抽泣着,不时的擤着鼻涕。身边围着几个人小声说:“算了大明,导演的脾气就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忍忍吧。”
“快别哭了,那些孩子都在看着呢,擦擦眼泪吧。”
“他是急的,不急也不能这么说你,你别往心里去。”
“他不讲理!前天跟我说想要一套暗器,今天就找我要成品,连个图纸都没有,我想也得要时间嘛,就知道冲我发脾气!”男人抬手把眼泪抹在衣袖上说。久宁伸伸舌头,心想,这个秦如还真看不出来,长得这么秀气脾气这么暴。
“哭!又哭!宋希明你这么大人了不长脑子光发育泪腺了是吧!”秦如冷笑着进来,漆黑的眉毛一挑,闲杂人等一律退避,只剩下久宁提着行李站在他和哭泣的男人中间,进退两难。
秦如狭长的凤眼里寒光直冒,说:“浪费时间是可耻的,浪费我的时间你就是该死的!有这工夫你动动脑子好不好?图纸?是什么玩意儿?你知道什么叫创意吗?什么都是我给你想好了,我给你那么高的薪水要你这道具师干嘛?过来陪我唠嗑的?对不起,这清闲的工作轮不到你!”
久宁看着泪腺发达的道具师宋希明哭着跑出内景棚,看上去温文如玉的秦如厉声说:“化妆师带这小孩儿去定装!他是韩无衣的书僮。还有,你,给韩无衣打电话,就说我沐浴干净熏着蚊香跪在这儿侯着他大驾光临!”
坐在简陋的化妆间里,化妆师仔细替久宁粘上发套,如丝般的长发在头顶挽成发髻,系上白色的逍遥巾。服装助理推着衣架进来,放下门帘笑说:“导演说之前只看到你的时装照,所以让定装看看,这衣服是韩无衣的,你穿可能有些大,先将就着,导演看完了立马给你做。”
“哎。”久宁答应着,由着化妆师在脸上擦来弄去。他问着剧组的情况,这才知道韩无衣在拍别的片子还没到剧组报道,导演有点儿不乐意了。
换上衣服,服装助理上前帮忙整理好层层叠叠的衣襟,拿过一旁绣着云纹的腰带,挂上玉带钩说:“行了,鞋不用换,这衣服遮住了,出去让导演他们看看吧。”久宁答应着从背包里抽出笛子握在手里走出去。
门帘一掀,化妆师高喊:“导演,好了。”内景棚里的人闻声回头……
秦如微微点头,脱口说:“旧庭院日影恰飞过,廊下啾啾燕几多?横吹竹笛,公子闲坐,眉眼敛春波。黄沙铁马,醉里笙歌,犹记年少春衫薄。”
众人还在呆看着白衣如雪的少年时,秦如击掌问:“谁看到宋希明去哪儿了?真是,骂两句就躲起来不见人!宋希明?!宋希明?!大明?!大明?!……”他一边喊着一边走出内景棚。
……
韩无衣打来电话,诚恳地向秦如落实了进剧组的时间。他不来的日子久宁很清闲。他手脚勤快有眼色,拍戏的时候帮忙干着场记,收工了就帮着道具、服装组搬搬抬抬,没几天上上下下都熟悉了。晚上收工住在村子里,久宁喜欢爬到屋顶平台上,这里的天空别样的黑,满天都是星星,久宁发现只有站得这么高手机才有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