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萝卜兔子
陆慎非坐在对面,刚挂掉一个电话,闻言抬头:“他之前在S市,刚调回来。”
这样。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敲开,门一推,站在门口的,赫然就是裴苑。
裴苑抬步进来,看着屋内,反手在身后合上门,看看陆慎非:“陆总。”看看从煦,眼底隐着几乎要克制不住的风暴:“学长。”
陆慎非没什么反应,以为是来沟通工作的,从煦端着茶,抬了抬眼皮,哟一声,笑了笑:“人生导师来了。”
裴苑:“……”
陆慎非:“?”
从煦拿出当初告状费鹏程的从容优雅,更熟练地当面来了一刀——
他看看陆慎非:“以前好像因为什么事,人裴总当着我的面,替你说了不少话。”
从煦抿着茶,幽幽的:“那些话,可真是让我茅塞顿开、醍醐灌顶啊。”
陆慎非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转向了门口,审视着,淡淡的:“说什么了?”
裴苑:“……”
第18章
说什么了,裴苑知道,从煦有点概念,只有陆慎非不清楚。
那是陆慎非母亲葬礼结束,回A市之后,裴苑因为没赶去C市参加葬礼,借着好久没见的名义私下约了从煦见面。
在文创园附近的一个咖啡店。
没工作,也不用照顾老人,从煦回来几天,一直闲着。
应约来了咖啡店,百无聊赖地坐着,垂着目光,无声无息地用勺子搅着杯子里的热饮。
裴苑坐在对面,也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从煦打起精神,抬眼,笑了笑,问起工作:“都顺利吗?”
裴苑点头:“还不错。”
从煦:“决定留下来了?”他刚介绍裴苑进鹿橙,才有两个月。
裴苑:“是啊。”聊起工作、之前参与的项目,忍不住夸道:“虽然才成立一年,公司发展得挺不错的,最近签的那个项目,虽然是和其他公司一起做的,我们只分摊一部分工作,但是能签成,等于一块大蛋糕上分了好几块,赚钱是肯定的,还能给以后的发展铺路,太振奋人心了。”
顿了顿,敛着眸光,又忍不住道:“陆总真的太厉害了。”
时值冬日,是个好天,暖光透过玻璃倾斜入内。
从煦听着,目光偏向窗外,眯了眯眼,神色浅淡,听着听着,似是在发呆,呢喃似的:“是么。”
裴苑意识到眼下这个时候不该说这些,立刻噤声。
从煦收回目光,也没说什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裴苑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从煦手腕的那块表上。
从煦感觉到了,抬了抬眼,扫了眼手腕的表,依旧没说什么。
裴苑忽然道:“其实我们加班,都挺辛苦的。”改口:“我还好,毕竟刚来,什么都不懂,其他同事,费总、陆总他们,为了那个项目,都是整夜整夜在熬。”
从煦放下咖啡,抬眼,看着对面。
裴苑默默地在桌下抠着指甲:“可能有些话,我说了不太合适。”
从煦平静的:“什么?”
裴苑抿了抿唇,犹豫着,片刻后回视从煦:“照顾生病的老人很辛苦,我们都知道,这次陆总没赶得回去……”
从煦已经猜到裴苑想说什么,打断:“可以了,别说了。”
裴苑没停下:“在外面工作的人,也很不容的。”
“养家的是他,赚钱的是他,医药费也是他付的,什么钱都是他花的。”
又悄悄地扫了眼从煦的表:“就连葬礼灵堂,也是他辛辛苦苦赚的……”
“够了!”
从煦没想到裴苑今天约他见见,是要和他说这些,喝止完便起身,扫了裴苑一眼,转身。
转身的时候,顺手拿起了椅子靠背上放着的大衣和围巾——大衣是商场里某个牌子,陆慎非带从煦逛街的时候,两人一起买的,围巾是奢牌里的某个热款。
还有从煦今天戴的那块表,专柜价要一万多。
这一切,都在裴苑眼里,刺激着他的神经。
要知道他们当初都是肯德基里一小时十几块一起打零工的,吃的穿的用的,日常花销,何其相似,要不然也做不成朋友。
现在?
从煦结婚了,在A市有房有车,不上班还有钱花,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
他呢?
住在公司旁边一月六百的合租房,还只是次卧,连独卫都没有,上班公交,下班蹭同事车,没有房,结婚遥遥无期,男友是个打杂的律师助理,一个月工资只比他多一千。
裴苑已经顾不上自己的失言失态了,满心都是嫉妒的酸臭,起身追了出去。
他像是要对从煦证明什么,一边快步跟着,一边道:“我没说错,你有你的立场,陆总有陆总的立场。”
从煦不理。
裴苑:“学长,别感情用事好吗!人活着就要理智点,这个社会很难混的。”
“他为什么赶不回来?”
……
争辩和气急,都是后来从煦梦里的样子。
那天,从煦始终没理裴苑,也没有和他争辩,到了停车场,拿了车,从煦坐进车里,车门嘭一声合上,裴苑一个激灵,如梦初醒,这才闭嘴。
从煦落下车窗,把车开出去一点,踩着刹车,停在裴苑身旁,淡淡道:“这是我和陆慎非的事。”
裴苑张嘴:“我……”
从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离开了。
事后,裴苑给从煦发了很长一条内容的消息,承认了自己的多言,也道歉了,却依旧死鸭子嘴硬,在消息的最后写:
为了自己,为了家庭、亲人、爱人,认真工作、努力赚钱,有错吗?我觉得没有错。
贫穷没有钱,才有错吧,毕竟明码标价的、昂贵的东西,都要用钱去买。
在不能兼得兼顾的情况下,还是得往更长远去考虑。
或许学长哪天重新回到职场工作,就能理解了。
又说:陆总需要家里有人照顾长辈,也需要一个可以理解他的爱人吧。
从煦删掉了这条消息,没有回复,也没和陆慎非说什么。
一个月后,他对陆慎非提起:“让裴苑去S市吧。”
陆慎非短短疑惑了一瞬,毕竟从煦从不管公司的事,突然提起,令他觉得有点奇怪。
但既然从煦提了,陆慎非直接应下:“好。”
一周后,裴苑就走了,走的时候,做了两件事,一是给从煦发消息,说公司让他去S市,和他道别,二是和方铂禹分手,不留半分情地火速搬走。
方铂禹为此痛苦不已,打不通裴苑的电话,就联系从煦,觉得是不是不去外地工作,裴苑就不会和他分手。
从煦却道:“我最近认识了一个律师,他助理前不久跳槽辞职了,刚好缺人。”
方铂禹沉默了半晌,问:“事务所吗?”
从煦:“嗯,他是合伙人之一。”
“联系方式给我。”方铂禹语气恳切:“谢谢你,从煦。”
……
此刻,办公室里,面对陆慎非的问题,裴苑无从回答。
而面对如此直接不客气的从煦,裴苑觉得莫名又不适。
默了片刻,裴苑走近两步,聊起别的:“陆总,费总让我来问,版权的事,要不要再去联系一下。”
陆慎非默默地看着裴苑,神情里没有太多展露,“嗯”了一声,意味不明。
裴苑好像只是来聊公事的,站在门口,看着陆慎非,说着自己的见解:“那边的开价太高了,之前一直拖着,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态度变得很强势。”
裴苑:“可能是还有和其他公司在谈。”
陆慎非没有任何表态。
但气氛的怪异,在场谁都感受得出来。
尤其是裴苑,进来了,看到了从煦这个“老朋友”,叫了声学长,就跟没再看到这个人似的,自顾说着工作,把人晾在一旁,一看便是故意的。
陆慎非本来还以为裴苑是要进来和从煦叙旧。
他打断裴苑:“让费总去谈。”
裴苑坚持把版权这个话题聊下去:“费总想要尽快签,但给的价格我觉得太高了。”
陆慎非不想这个时候聊这些,冷淡道:“可以了,出去吧。”
裴苑还在说:“或者我们可以绕过网站,和作者直接谈。”
沙发处忽然传来了一声轻笑。
这声轻笑,终于成功打断了裴苑。
从煦不是故意的,是真的没忍住。
绕过剑虹和他谈?就算他可以,诸侯能忍?直接一个泡脚桶扔过来,砸不死也熏死你们。
从煦本以为裴苑来这招“聊公事故意晾着人”,能是什么高招战术,结果水平次成这样。
先不说版权的事已经被他裴总一个电话谈崩了一半,就这绕过网站的馊主意,可见这么多年,没学到什么本事。
离那个一番作为的小目标,更是差之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