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妖墨
“你直说我想上天好了,穆先生原谅你小孩子,口无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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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下班的时候,穆南城没有在35楼逮到萧然,他因为处理事务加了二十分钟的班,这小家伙竟然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自己先走了。
“嘟嘟”的电话音在汽车狭小的空间内不断回响,一次又一次机械而冰冷的“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让穆南城的脸色越来越黑。
穆南城平静地坐在车里,地下停车场灯光昏暗,看不出他的表情,只有自眉间透出的煞气,层层叠叠的,如有形的实质,压得韩臻头皮发麻。
“去萧山公馆。”
萧山公馆离恩南大厦不过十五分钟车程,穆南城比萧然还早一步到楼下。
穆南城本来心里是有火的,他打算见到萧然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得给这小孩一顿教训,他得跟他说宋萧然,甭管我们这个婚是怎么结的,你心里愿不愿意,我们现在都是合法夫夫,我在公司楼下等你半个小时,打你七八个电话,你不理,不接,你这样不对。
但是这些怨怼和怒气在看到萧然出现的那一刻倏然瓦解。
夕阳西下,那个孩子就那么缓缓走来,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拿着个牛皮纸袋,边走边轻轻敲击着大腿,明明是很痞气的一个动作,由他做来却有一种洒脱的可爱。
路灯渐次点亮,晕黄的光线水流般铺泄而下,宛如一层层质地细腻的浅金薄纱铺在他柔软的发顶上。
韩臻已经离开,穆南城独自坐在车里,看着萧然从日暮走进朦胧灯光里,看着他目无斜视地从自己的车边走过。
一个走得心无旁骛,一个看得凝神专注。
有很长一段时间,穆南城都是这样看着萧然从他面前走过。
少年背着书包,低头缓缓走在京都大学浓荫遮蔽下的校园小路上,穆南城会在他的前方停下车,然后向他走来,一步步地接近,再与他错身而过。
穆南城一转身就能看到他单薄瘦削的背影,像是一棵初生的白杨,笔直而孱弱,在暴风雨中生存,全凭本能。
萧然那时候年纪还很小,贺家出事的新闻铺天盖地,道路上的人都在对他指指点点,他很多时候会用乌黑茫然的眼睛看着那些人,似乎不明白这些不认识不相干的人为什么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嘲笑的,同情的,讽刺的,幸灾乐祸的。
有人会说:
“真可怜,听说他家就剩他一个了,才十三岁。”
还有人说:
“天才少年啊,老天爷是公平的,不会什么都让一个人占的。”
也有人说:
“看,这就是那个大老虎的外孙,活该!”
穆南城愤怒地想,人心怎么能卑鄙险恶成这样,那么好的一个孩子,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你们怎么能这样肆无忌惮地伤害他。
穆南城绕过林荫小路,沿着大道奔跑,转过拐角之后再往回踅,一次又一次与萧然迎面走过。
“萧然,我是穆南城,我来看你了,你愿不愿意跟我去M国?我会照顾你。”
“萧然,你认得我吗?你五岁的时候我就见过你,你还送过我一个飞机航模。”
“萧然,你别怕,别难过,我带你走好不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开始全新的生活……”
他设计了无数台词,做了无数心理建设,肚子里打的腹稿能集结成册,可每每走到萧然面前,嘴巴就像是被针给缝住了,然后就在他一遍遍的迟疑里,萧然从他身边慢慢走过。
有很多次萧然的目光从穆南城的脸上淡淡滑过,然而那目光空洞,毫无焦距,仿佛所有人的脸孔只是像蓝天白云,或者道旁的梧桐香樟一样,它们毫无生命地投进他的眼底,没有悲喜。
像一捧毫无声息的,静静流淌过穆南城指尖的沙。
没多久傅予行就出现了,还把他没能说出的话做出的事抢先践行。
穆南城起初是安心的,以他当时的境况,萧然跟着他是有危险的,如今有人可以照顾萧然,他便放心回到M国继续自己的事业,他觉得有了这一层缓冲,他能够按部就班地,等着萧然长大。
穆南城一直都觉得这个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够像他这样卑鄙无耻,所以很多次他回京都探望萧然,看到这孩子跟在傅予行身边慢慢地能跑会笑,像所有少年人那样开心自在地生活,他对傅予行的感激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后来他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禽兽之外有禽兽不如。
他珍而重之藏在心头最隐秘最柔软的地方,苦苦等待守候着一指头都不敢多伸的小白菜,一夜之间就被别的大头猪给拱了!
五年前的元旦节,穆南城坐了十三个小时的飞机,从西半球回到东半球,跋山涉水趟过天涯路,他捧着精心挑选的大包小盒的礼物,踩着厚厚的积雪走到萧然的宿舍楼下,那时候他身体已经很疲惫,但是心里却火烫烫的。
当他看到日日夜夜魂牵梦萦的那个身影出现在宿舍楼的阶梯上,他终于鼓足勇气想要上前,身后猝然响起一声清朗的呼唤“然然”,穆南城下意识回过头,眼前却掠过一抹银灰色的影子,萧然像只欢快的小鸟擦过他的肩膀,一头扎进了傅予行张开的怀抱里……
那一天的雪跟胶水似的,把穆南城牢牢地粘在地上,从雪落,到月升,从天光昏暗,到下一个日出,穆南城只记得当他的眼前模糊一片时他抹了把脸上的雪水,竟是有些发热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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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穆先生?”
萧然只觉得身后似是骤然刮来一阵风,还不等他回头,他就被人从后背牢牢抱住,那人紧贴着他,气息急促而慌乱,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追赶一般,要不是萧然一低头就看到箍住他的一双手,其中一只手的无名指上带着他熟悉的戒指,他会立刻给对方一个过肩摔。
“穆先生,你怎么了?”
萧然一头雾水,他挣扎了下,穆南城却把他抱得更紧,一双手臂铁钳似的箍在他的腰间,勒得他发疼。
“你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韩特助为什么没有陪你,”萧然开起玩笑,“有人要绑架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