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深不渝 第49章

作者:genoki 标签: 近代现代

——不……不是的……我从没那样想过你……

“所以我恶心、所以我厌恶….. 我要真是不通人情的狗就好了…..可我、我是人啊,有血有肉、会痛会哭的......活生生的人啊!我不是你的附属品更不是宠物,我本来也该有自己的人生……我不想再这么下去了......”言语是把双刃剑,刺伤对方的时候同时也将自己心脏生生剖开,难以言喻的悲哀和绝望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苏飞渝无意识地抓着胸膛肌肤,深深吸气,竭力压下眼底的泪意,“你永远、永远也不会明白,在你身边的这些年我有多么痛苦.....我每天活着都像是死了.......可我又为什么要遭受这一切?难道我生来就是为了体会这样的痛苦吗?我不知道.....季潮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再待在你身边,我就要死了,在你身边呼吸的每一秒都令我想要死去....…”

——……不……别说了……

“你说我操心季家的死活?你以为我想这样吗?你以为我想当什么季家的‘二把手’吗?你以为我想杀人、想天天跟那些要我死的人勾心斗角,想去做那些见不得光的脏活吗?你以为我想吗?!我甚至不想待在季家!待在你身边!”到最后,苏飞渝几乎无法自控,已是在语无伦次地嘶声吼叫。

从小到大,季潮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不再温和不再乖顺,而是双目通红,浑身上下充满攻击性,颤抖着痛斥自己的样子,一次都没有过。

“所以你才背叛,逃离我,投奔到那个里维?克罗切身边。”

良久,季潮低声说。

“是啊,我逃跑了,那时自由是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苏飞渝悲哀地微笑,“可我逃不掉,是不是?就像直到刚才我还想也不想就帮你维护季家,在里维身边时也从未向他透露过季家的任何情报......季薄祝早就把那种令人作呕的东西烙进我身体里了,我一辈子,都是季家的狗。”

面前的男人衣衫凌乱,面色青灰,深邃眉宇和弧度完美的下颏来自他父亲的好基因,即使姿态颓唐却仍遮掩不了本身的高大俊美,苏飞渝静静地看着他,忽然发觉自己已经无法清晰忆起少年季潮的面容。

物是人非。

这个认知击碎了某层一直以来自欺欺人的屏障,胸腔中的那颗心脏明明已经都痛得麻木了,却仍在回忆起模糊的旧日幻象时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颊边冰凉一片,喉咙震动,连低哑嗓音都染上了藏也藏不住的哭腔。

“季潮.......我一直一直在想,想了好多年,也问了自己好多年——我……为什么没有在18岁生日的那天晚上就去死呢?你那时还睡着......而我明明都已经走进海里了.......海水一点也不冰,潮汐推着我,我听见妈妈的声音,那么温柔地呼唤着我.....可我为什么没能继续往前走?我为什么会看见少年的你的幻觉?我为什么要回头啊?”那滴忍了很多很多年以至于失去了忍耐自觉的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情绪崩溃、痛入骨髓的同时却又像是从一场长梦中彻底清醒,有什么一直以来支撑着他的、重要的东西从身体里无声无息地消逝了,苏飞渝缓缓弓起身子,撕心裂肺似的,痛哭失声。

“季家的事我不会再管——”自十六岁后,他就再未这样哭过,他发誓再也不要像这样软弱地哭。

可这一晚曾经所有自以为是的坚强都被无情击碎,苏飞渝淌着泪,喉咙哽咽着几乎发不出声音,空茫思绪中唯有漫长十年里的种种苦难宛如滂沱大雨倾泄而下,他浑身颤抖,发出喃喃自语般的哀求,“你放过我吧,季潮,求你,放过我吧.....”透支来的体力即将耗尽,自己的声音渐渐远去,世界变得缓慢而宁静,疲倦就像黑色的海潮那样上涨着要将他淹没。

他身形不稳,在失去平衡向前栽倒的瞬间似乎被揽进一个颤抖着的温热怀抱,苏飞渝半阖着眼,勉力抬起头,在逐渐模糊的视线之中,看见有什么东西从季潮眼角无声地滚落了。

这破镜更破了(。)突然发现这几章不应该叫争吵应该叫撕破脸_(′?`」 ∠)_求评论求收藏~卑微作者可怜巴巴

潮深不渝

第四十一章

12月的Y市大半个月都没有放晴,即使从季氏集团总部22层的高楼落地窗外望去也是一片阴云,只有天边缝隙中漏出的一点属于黄昏的橙红微光。

祝和驻足看了一会,才敲开季潮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把集团上月财报递给老板。

“另外,”他低头看了眼笔记本上记录的事项,在季潮翻看财报的间隙轻声询问,“本月的高管会议暂定后天上午十点,您看可以吗?”季潮“唔”了一声,抬手捏了捏鼻梁:“知道了。”

又指了指桌上的一叠文件,“这些已经签好字了,你拿去法务部。”

祝和拿了文件,不由得多打量了一眼男人略显苍白的面颊和眼下淡淡的青黑,很罕见地,祝和在他眉宇间发现了掩饰不住的疲惫憔悴。

明明这几年来这人一直工作狂到令人怀疑他是否是钢铁之躯。

可集团这段时间虽忙,却也在正常水准内,难不成是季家内部出什么事了么。

说起来,自从上回见面后苏飞渝那边也彻底断了联系,一点消息都没有,自己得再找机会去一趟香庭。

祝和暗暗思忖着,打开办公室的门,一眼看到了正坐在外面会客间沙发上的季笙。

季家二少还穿着校服,书包靠着沙发腿放在地上,一见他就明快地笑了起来:“沈特助好。”

“季少爷。”

祝和诧异地挑了挑眉。

还在读高中的季笙之前很少会在公司总部露面,更别提还一幅一放学就赶过来的模样。

季笙像看出他内心疑惑,不甚在意地耸耸肩:“我哥叫我来的。”

他俯身拿起书包,门也不敲就大咧咧地进了门,又退出半步回过头冲祝和笑了笑,“沈特助,回见。”

季家莫非真的出事了……?可突然把季笙叫来总部又是要干什么?祝和皱了皱眉,转身走向电梯口,但还不待他按下下行按钮,电梯门开了,一位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提着公文包冲了出来,行色匆匆,在看见祝和后微微点头致意,与他擦肩而过,朝季潮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祝和侧身,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那人的脸,几秒钟后在脑中熟记的关于季氏家族的资料中提取到了相关信息,眸色顿时一沉。

温成然,Y市知名律师,且与季氏渊源颇深。

祝和在季潮的几位特别助理中专管集团事务,却并未接到今日季潮将与律师会面的通知,这说明季潮要对方处理的,很可能与公司无关。

更别提他还叫来了季笙……难道……?祝和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想,可,要真是那样的话,季潮是有所觉悟了么?毕竟季家近来的动作越来越大,也愈发不加掩饰,上头只怕已经注意到他的异动了。

祝和对总统和他身后势力的了解有限,却也明白在现在的状况下那些人绝不会放过选择了背叛的季家——现任总统出身家族自建国来便扎根于首都政坛近百年,树大根深,势力遍布全国上下盘根错节。

季家便是其中最为强力隐蔽的一股,从季潮祖父那辈起就为之做了不少脏活,积攒了庞大财富,而即使他真正雇主发起的弹劾案在不久后大获成功,现任总统下台,要真正将他背后势力连根拔起,仍旧前路漫漫。

他的雇主意识到这一点,又敏锐察觉到季家的异心,因此派他前来,试图找到历年来季家与总统家族背后勾结的证据——那将会在弹劾总统成功后变成彻底动摇其势力根基的突破口。

因此苏飞渝的存在才这样重要,他就是他们一直寻找的那柄利剑,刃如秋霜,甫一出鞘,便一击毙命。

而至于意图洗白的季潮和季家,他的雇主仍抱观望态度。

弹劾案尚未尘埃落定,总统势力仍在,不管怎么说,季潮还是太心急了,他的动作太过激进,尤其这半个月以来更是如此,以至于祝和常常有一种错觉,这位年轻家主就像一位船长,本应掌控着巨轮脱离风暴,却突然中了降头发了疯,不再想着力挽狂澜,反而奋力驱使它撞向前方冰山。

-季潮半靠在办公桌旁,修长双腿随意交叉,西装裤隐隐绷出其下肌肉的弧度,唇间含着根烧了一半的烟,在满室缭绕烟雾中沉默地望着落地窗外笼罩在铅灰色调下的城市。

尼古丁的气味充斥在唇齿肺间,他其实不甚喜烟也不习惯这种刺激性的东西,以往也很少碰,这会却异常地抽得凶,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满满堆了一层的烟头和灰。

身后传来房门开启又被关上的轻微声响,是律师告辞离开了,季潮回过身,瞥了一眼仍然坐在会客小沙发上的弟弟,问:“遗嘱看完了?”季笙“嗯”了一声,把手上一叠厚厚的A4纸卷了卷塞进书包。

那些是刚才律师一同拿来的财产转移协议,几套房子,车,还有之前挂在别人名下的一些隐秘但干净的现金账户,季潮都先给了他。

不过季笙心里清楚这只是相当于预付款或者保证金一类的东西,包括刚才遗嘱里那些关于苏飞渝活着他才能继承遗产的附加条款,季潮其实还是不放心,怕他到时变卦反悔。

这人也太没安全感了吧,这事本就是自己占便宜,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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