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谢与迟
谁知道第二天还没起床,卧室门外就隐隐传来热络的交谈声。
陆惟被这声音吵醒,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卧室门就被唐姨拧开了。
唐姨能做陆家的保姆,自然是能力过关的,但是她长期照顾一个无法自理的陆安回,不能太考虑小东家的隐私问题,否则小东家在屋里不声不响地出了啥毛病她都不知道,而陆安回也很习惯每天被唐姨掀被窝抱去洗漱、凡事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导致唐姨一顺手,想也没想就开了门,开完才“哎呀”一声想起来这不是陆安回的房间。
但这时关上也已经晚了,门里陆惟头都快掉下枕头了,正在下意识地把脑袋挪回去,奈何郁启非把他当抱枕,大半个身体压在他身上,他只得用了点力把自己挪正。
这一挪就把郁启非往外推了一下,还在睡梦里的人下意识翻了个身往边上一挪,陆惟想都没想,就追过去把人搂住了。
搂完才意识到刚才好像有人开门,抬起头眯着眼睛看过去……
陆惟一个哆嗦,飞快地把手脚给撤下来,清醒了。
郁父还笑得无知无觉:“现在这些孩子一逮着放假就睡懒觉。不过他俩这关系是真好啊,小非不太愿意跟别人睡一张床的,他妈想陪他他都不肯。”
郁妈妈恨铁不成钢地扫过去一眼。
睁大你的灯泡眼,这是关系好能解释的吗。
唐姨又赶紧把门合上了,徒留陆惟坐在床上懵逼。
收拾好自己出去的时候,陆惟已经满脸认错的态度,好在知道他和郁启非关系的只有郁妈妈,郁妈妈多少有点替他俩打掩护的意思,除了瞪了一眼陆惟,倒没说别的。
抓着郁爸去打电话的功夫,陆惟飞快地解释:“这不是因为房间不够就凑合一下,啥也没有。”
郁妈妈:“房间不够。你打算一直这样?”
陆惟很想说“是的”,但是求生欲让他改了口:“哪能,这不对面邻居家房子也空着,门上贴了招租广告呢,我打算租下来。”
郁妈妈脸上的不满这才消失。
郁家爸妈是来过年的,郁家虽然亲戚挺多,但是真正在一起跨年的只有一家三口,干脆就来陆惟这边寻个热闹。
若是生意场上的人看到了,一定会惊于首富夫妻这么接地气。
郁启非醒来时,惊奇地发现自己爸妈正围在茶几前,围观陆惟写对联。
陆惟本来是买了印刷的对联,但是郁爸爸之前听说陆惟跟着母亲学过书法,就带了副空对联过来。晾干的空隙里,郁启非眼睁睁看着自己爸妈对着对联咔咔一通照,转头就发朋友圈秀“儿子”。
但是这个“儿子”的含义还不太一样,至少在郁爸眼里,虽然没有正式认过,但陆惟已经跟干儿子一样了。
可怜小郁格格不入,回头一瞧,就瞧到尽头的房间开了一条门缝,一双眼睛悄悄露出来。
郁启非走过去,那扇门就快速关上了,他只好敲了敲门:“小回,不是说今天要帮着打扫卫生吗?”
里面的人似乎挣扎了一下,才轻轻拧了下门把,这时客厅里的人都已经看过来了,郁爸郁妈听说过陆安回的事,这会儿都不敢说话,屏息等着他出来。
陆安回开了门,缓缓把自己推出来,他脸上的恐惧不深,因为心里知道外头的叔叔阿姨都是好人,更多的是害羞。郁启非扶住他的轮椅缓缓往前推后,他就捂住了脸。
郁妈妈却在看到他以后,眼眶一湿。
提前知道这孩子也遭遇过绑架后,郁妈妈就格外容易共情,恍惚想起了郁启非手受伤的那些日子,而这个孩子,熬了那么漫长的时间,至今还没能够走出来。
陆惟没逼他叫人,而是直接将他抱到了椅子上,递给他一块洗好的抹布:“小回就擦擦桌子吧。”
这让陆安回心里的窘迫少了许多,认真地点了点头。
初次见面的尴尬并没有持续多久,全家几乎都动起手来打扫卫生,陆惟刚搬来没多久,能打扫的地方不多,主要是图个气氛。
到了一起准备包饺子的时候,陆安回已经能够适应两个大人了。
他自己都开始惊奇于自己的变化,原来想不怕人的毛病也没有那么难,一个足够温馨热闹的小家,一些人的善意就足够了。
这里真好啊。他走神地想。不是冰冷冷的别墅,也不是泛着消毒水气息的、令人没有安全感的医院,他坐在这里,就好像也真正成为了谁的家人……
一家人的话题聊到了海边旅行,郁启非把网上搜来的照片分享出来,计划高考结束的时候去逛一逛。
“哥哥,我什么时候开始复健啊?”陆安回忽然问道。他以前对复健一点都不积极,因为那意味着要去医院,过程也很痛苦,他不愿离开家门,不愿见陌生人,所以觉得复健也没什么用处。
但现在,他忽然想去什么地方走一走。
陆惟稍微一顿,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快了。”
大年初三开始,郁启非得跟着爸妈回去走访亲戚,开学前两天,两人才抽出时间,把答应好的请客给兑现了。
两间宿舍七个人外加两个编外兄弟,一个没落地聚在了学校附近的高级餐厅。
朱玉凌最后一个进包间门,菜都已经上齐了,他夸张地喊起来:“卧槽,大手笔,土豪爸爸,你缺儿子吗。”
陆惟:“滚,不要。”
宴席间,终于有人提出了早就想问的问题:“我实在是太好奇了,不能答就不勉强哈,你们俩当初到底怎么认识的?”
郁启非想了想说:“他救了我,就认识了。”
一帮男孩瞎起哄了半天,先前那个声音又问:“那你俩咋分手的。”
起哄声慢慢弱了下来,众人纷纷看向那个问问题的人。
后者秒怂:“这……反正他们现在又和好了嘛,咱们叫了陆惟那么久的渣男,但还都不知道到底是谁提分手呢。”
“是我。”陆惟坦坦荡荡地承认了。
包间里顿时响起一片嘘声,竖中指的竖中指,竖小拇指的竖小拇指。
“我就说吧。”朱玉凌高兴地说,“肯定是惟惟渣啊。”
陆惟笑了笑:“服务员呢,待会这个人的份自己付。”
朱玉凌惊恐地抱头:“不不不惟爸爸我错了。”
郁启非这才悠悠揭晓:“其实是我渣的。”
一片寂静,七脸懵逼。
片刻后,瞿进霄鼓起了掌:“可以可以,反差萌,我特别欣赏你。”
他本意是弄出一点夸张的效果,结果其他人还在懵逼,不知怎么的也跟着鼓掌起来。
陆惟眼角有些抽抽:“你们是双标吧,怎么没见你们开个群diss他呢。”
朱玉凌迟疑道:“那……我开一个?”
陆惟:“草,开个屁,你敢骂他?”
朱玉凌简直受不了这个委屈:“明明是你自己说的!”
最终只拉了一个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好友群,陆惟刚混上一个管理,就有电话打了进来。
他以为是唐姨忘了今晚他俩有聚会,打过来催他们回去吃饭,谁知接起来就听见:“小惟,家里来人闹了,怎么办啊?”
话说十多天前,受到暴击的陆沛兴发现父亲的过度偏心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打击,更大的打击,则是助理对他宣布,由于他私下通过人情操控分公司的资金支援张家,所以作为惩罚,暂时不会让他再接触公司,并且限制了他的零用钱。
张单枫一家先前险些破产,是靠陆氏的一笔资金给挽救回来的。后来又仗着这一层关系,结交了不少行业翘楚的老总,冒险投了更大的项目。
现在陆家忽然撇清了跟他们家的关系,公司一下子就承担了不小的风险。
张单枫脑子不好使,居然去质问陆沛兴怎么回事,这下可好,本来过年期间这些大公司间的交流宴会就多,陆沛兴就在最近的一次宴会中,公开撇清了陆氏跟张氏的关系。
这下,以为自家算是跟陆氏攀上交情了的张总顿时跟被打了巴掌似的,因为他没少跟别人夸海口。而且公司的许多潜在合作者也纷纷跟着划清界限。
张总恼怒起来,根本没想起来之前快破产的时候还是儿子帮忙挽救回来的,直接往张单枫身上撒气,演变到最后,母子二人直接离家出走了。
接着,就找到了陆惟这里来。
女人刚跟丈夫闹了一通离婚,情绪还没缓和过来,一心想着她不好过,造成这一切的陆惟也别想好过。
陆惟回到家的时候,就看见这位便宜亲戚一只脚踩在窗台边缘上哭哭闹闹。
唐姨见门开了,连忙迎接上来:“小惟怎么办,这个人忒不要脸了,说什么我们做事太绝不给她活路,翻来覆去说不到什么实际的,还让她儿子在那拍。”
陆惟扫了一眼,张单枫手里果然举着手机录像,现在镜头已经对准陆惟了。
唐姨:“他们说要发网上去,你说这……多误导人啊。”
那女人见了陆惟,正好大叫一声:“你们逼我的,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陆惟我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了你要让你们家人这么羞辱我们。”
陆惟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这不妨碍他有对策。
只见他挡在门口的身躯稍微一让,对着门外说了一句:“手机都有电吧,录像啊都录像。”
身后,立刻涌出了好几个大小伙子,九个人个子都高,气势都足,往客厅里一堆,屋子里的雄性荷尔蒙直接幂数倍上升,一下子把女人的哭嗝都给吓好了。
陆惟:“这位表姨,你长了张嘴,起码说点人能听懂的话,赶紧的,有事说事。啧,我窗台都踩脏了,张单枫,一会儿你给你妈擦擦。”
女人不自觉地,把那只脚缓缓都脏了放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刚才审核吓一跳,想起来最近那啥不能写,虽然的确没写但是保险起见改改措辞吧。
第34章 06 BWV1017
不等陆惟继续损,朱玉凌就拿了抹布大步冲过去一通擦,顺便守在那处。
女人脸黑了,声气低了几分:“你什么意思?叫这么多人来对付我一个长辈?”
瞿进霄搬了把椅子放在中间,故意磕出了动静,几个大男生就站在椅子后,看起来十分装逼。
陆惟一时也顾不上吐槽了,顺势坐下,配合演出地把二郎腿一翘:“别了吧,我家没你这门子长辈……怎么,你这是离婚了,过来找我的不痛快?”
女人刚被丈夫闹了通离婚,现在还处在理智欠缺的状态,就想找找别人的茬,进了门以后发现陆惟不在只剩个好欺负的保姆,就更加起劲了。
现在被戳到痛点,女人一下子更怒了:“关你什么事!”
“有点关系。”陆惟说,“如果我是你,不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会来这撒泼。这样除了告诉我你家快完了,我得赶紧去抓紧机会以外,没有任何益处。”
这话有些暗指,女人一下卡住了,终于在“这个人是跟自己沾亲带故的晚辈”之外,想起陆惟还是陆博容的儿子。
女人有点慌了,但面上还是强撑着:“你……你不会。”
陆惟:“这就未必,你们家虽然也没有什么好捞的,但是最近搞的那个项目还不错,其实我也挺感兴趣的。”
女人:“你……你还是个学生。”
“是啊。”陆惟冷淡地看着她,“但我至少,还是有一些话语权的。”
女人脸色发白。他们尚风的救命资金其实也是陆沛兴一个人操控的,陆氏底下那么多分公司,陆博容随便将其中一家的股份分了一部分给这个儿子,陆沛兴打着太子爷的名号,轻轻松松就给两边牵了线。
而陆惟,似乎比陆沛兴更受重视!
陆惟见她说不出话的样子,似乎并不想重重拿起轻轻放下,继续说:“你跟你儿子三番五次找我麻烦,而人的忍耐都有限度,这一次,就已经破了我的限度。我不认识你们,更谈不上什么亲缘关系,你如果还要拿这个说事,那就请你去帝都,当着陆董的面去说吧。”
“现在,可以离开我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