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谢与迟
“嗯,我跟同学说一声。”他匆匆又进了餐馆,有几分迫不及待地意思,不到半分钟就连人带着书包一起出来了。
这是他们一整个星期里的第一次见面。
两人的家离学校不远,但仅仅这么点距离,都让他们觉得有些长了。
陆惟也不想做什么额外的准备,进屋就先扒了郁启非的裤子,后者才刚脱了一只鞋,毫无准备,就被陆惟抱着双腿举起来,放到了卧室的床上。
陆惟帮他脱掉鞋袜,又将褪到膝盖的裤子彻底扒了下来。
到这份上,郁启非基本也把心理准备做全了,陆惟隔着裤子布料顶过来的时候,他正乖乖不动。
陆惟:“要吗?”
郁启非觉得好气又好笑:“你都快给我扒光了,不觉得这句话有点多余吗?”
陆惟看着他只敞开一半的上衣:“还差一点。”
难得的好夜晚用来温存,就显得怎么也不够,郁启非最后是因为汹涌的困意睡过去的,睡的时候陆惟与他还亲密着。恍惚中感到有人吻了吻他,轻声说“晚安”。
陆惟也累得够呛,导致第二天郁启非没能闻到早餐的香味,倒是先闻到了没来得及处理的腥味。
他还躺在陆惟怀里,后者睡得很沉,郁启非没敢把他吵醒,就这样仰着头看他的脸。
或许是在睡梦里比较放松,平时那股成熟劲儿不那么明显,多么几分柔和气。这么一看,才觉得陆惟也就是个刚步入二十的青年人,旁人在这个年纪大抵还没有走出学校,透着不经世事的天真与青涩,而陆惟却总是能给郁启非留下些稳重得滴水不漏的印象。
男朋友很辛苦。
这么想着,郁启非觉得自己也该承包一顿早餐,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谁知陆惟觉得怀里一空就立刻睁开了眼睛。
郁启非无奈地把手贴上他的双眸:“别睁眼,你现在正在熟睡。”
陆惟配合地装睡。
郁启非给他排戏本:“再等半个小时,你再悠悠转醒,然后惊讶地发现男朋友不在身边……”
陆惟大概猜出他想做什么了,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厨房里就传来捣鼓的声音。
陆惟很想按照剧本就这么睡着,可是外面的声音虽然细小,却像羽毛一样勾得他心痒,让他忍不住地去关注。
平时根本不吃早餐的他居然开始感到饿了。
郁启非煮了虾粥,炒了盘鸡蛋,又翻出一包海带丝当作小菜。
他去叫陆惟的时候,发现陆惟还躺在床上装睡,但是被单床单都已经换过了。
郁启非半撑着身上趴在他上方,朝他的嘴唇吻了过去,刚接触到,便有一只手扣住了他的头,加深了这个吻。
他们有些投入,想起粥还在桌上放着时已经是十分钟后。
陆惟又躺了回去,装作一副刚才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郁启非都穿好鞋了才发现这个戏精正在恪尽职守地演,一时怀疑陆惟是在诱他重复一遍刚才的行为,然后再浪费个十分钟。
不得不说,嘴唇有点刺痛。
郁启非等了许久,见陆惟真的没有要起来的意思,迟疑的,试探性的,再次亲了亲他的……额头。
这回陆惟没有胡闹,只是睁开含着笑意的眼,轻轻对他说:“早安,我的小郁同学。”
天气有些冷,但离暖气供应的日子还有几天,鸡蛋果然已经凉了,粥也只剩一点余温。
陆惟吃得面不改色,甚至又来了两大碗。
郁启非吃完就在他身边转转悠悠,过一会儿陆惟将碗一收,回头一瞧,郁启非把上班用的东西都给他备齐了,连衬衫领带休闲西裤都没少。
陆惟有些失笑:“今天不上班,都十点了,要是上班早迟到了。”
郁启非:“我只是想过个当模范男友的瘾——不上班的话,就陪我去乐团吧。”
郁启非加入的乐团是私人创立的,团长是B市某个小提琴比赛的资深评委,乐团规模本来不算大,但是前年因为某场演出在网上出了名,这几年每次办演奏会都有不少人关注。
今晚就有一场。郁启非提前预留了两张前排的票,早早就谋划了今天的这场约会。
郁启非并不上场。乐团里上百号人,单人演出很少,而郁启非虽然个人水准过硬,但是在乐队中配合得一般,还有的磨,何况他现在手伤限制不能长时间拉琴,就更得拉长战线了。
团长给他的第一道安排,就是他第一个学期结束后接一场由他做第一小提琴手的协奏曲的演奏会。
郁启非不上场,陆惟本来兴致不高,觉得还不如电影院里一坐,起码还得借着灯光昏暗拉拉手、在监控看不到的范围内搞搞小动作,现在可好,虽然演奏时灯光也会打在舞台上,周围都会暗下来,可这种氛围,就让人不忍拿庸俗的事玷污。
不过做到座位上后,陆惟又忽然想起了他跟郁启非的第一次正式约会。
那也是郁启非主动提出来的,也是在音乐会现场,似乎这在郁启非心里就是最浪漫最美好的方式了。他们也并排坐着,陆惟明明听不大懂,却因为身边坐着心爱的人,听得津津有味起来。
他甚至还记得当时开场的那首曲子叫作《四季》。
那时散了场,郁启非就兴高采烈地谈前辈们演奏得有多么好,谈到技巧与情感,谈到曲调与意境,谈到创作者的所想所思。
陆惟就一直微笑着看他,心里想:你就是我的四季。
第46章 04 Mendelssohn E op64
演唱会结束时,郁启非才看到手机里的未接电话,一共三条,号码有些眼熟,却没在通讯录里。
没来得及奇怪,就看到了微信里彭亮发来的定位和一条:“拜托,快来。”
发消息的时间是十五分钟前,现在还不算迟,郁启非回拨了电话,没有打通。
陆惟趁这功夫拦了路边的出租车,道:“去看看吧。”
郁启非点点头。
陆惟给他开了车门,又特地补了一句:“但只有我跟着你时才能这样,不排除是骗局,如果你一个人,要以自己安全为重。”
郁启非暗道这话好像一个父亲对他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儿说的,可又很是受用,似乎无论他是不是有武力,是不是男生,陆惟都会把他的安全放在第一位考虑。
定位到的地点是一个高档酒吧,在门外甚至听不见里面的音乐声,直到深入其中,那种震耳欲聋的感觉才涌来。
彭亮的电话打不通,郁启非只能到彭亮的朋友圈里翻出他的日常自拍问前台的服务生。
到这个地步,他们也排除骗局或者恶作剧了,否则哪怕第一次回电话故意不接吊人胃口,第二次第三次也会接,否则骗局或者恶作剧就没有办法继续下去。而彭亮如果真的在这个酒吧里出事了,服务生大概率会对他有些印象。
果然,服务生看了一会儿神色便古怪起来,小声地跟另一人交流了一会儿后,又拨了个电话。
“嗯嗯……好的,那我带他们过去。”服务生挂上电话,笑着跟他们说:“请跟我来。”
酒吧有单独的休息包厢,他们此时便往这个区域去,领到某扇门口时,服务生留下一句“您们进去便可以见到您们的朋友了”,便逃也似地离开。
陆惟此时已经打听出了这个酒吧的情况,它属于富二代玩票的产物,在帝都富公子圈里还挺有名气的,因此来这儿的人未必多有素质和格调,但普遍爹比较强。
陆惟把郁启非拉到身后,开了那扇门,门里有不算吵闹的说笑声,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忙,对进来的两人视若无睹。
郁启非眼熟的那部手机正静静躺在桌面上,而手机的主人彭亮抱头坐在角落里,额角一块青紫,旁边站了一个保镖模样的人。
彭亮一看到两人,眼里就迸发出喜悦的光,但随即又想到自己这副不好看的窘样,想要脱口而出的招呼又咽了回去,默默缩在那里,用眼光和手势求助。
他心里很是忐忑,坐在这里的都是些财大势大的富二代,寻常人不敢得罪,连他自己也不敢。刚才手机震动好几次的时候,他心里就一直打鼓,生怕郁启非报了警,一旦闹到明面上,他或许今天能全身而退,但是之后家里肯定会受到打压。
可郁启非来了,他也在打鼓,因为郁启非未必有办法把自己从这里弄出去,他给郁启非打电话,一来是这帮少爷要“玩”个“给你的朋友打电话看看他来不来赎你”的游戏,二来,他知道郁启非可能家庭条件不错,第一天在宿舍碰面时,他看出郁启非那一身衣服价值不菲,导致后来想炫富的时候都下意识避着点郁启非,怕打脸。
然而,家庭条件跟地位并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否则这帮人整他的时候也不会一点面子都不给了。
郁启非给了他一个“敬佩”的白眼,可能是见到熟人后的滤镜太重,彭亮不知为何觉得有被白眼安慰到,接着就看见郁启非的“哥哥”突然开口:“哦,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以前没少跟踪我吧?”
他这话是对守着彭亮的那保镖说的,保镖冲他点了一下头,但尽职尽责地没有说话。
似乎这开场有点出乎他们的意料,几个富少终于把注意力放到了两人身上。
“认识?”最中间的富少A冲着保镖问。
保镖说:“陆家的长子,现在应该是准继承人的那位。”
“哦豁。”富少A一听便知道是谁了,毕竟自己的保镖以前在哪里工作过还是要了解一下的,又问,“不对啊,刚才来电显示不是个姓郁的吗?”
郁启非道:“是我。”
富少A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帝都有什么姓郁的大户人家,但也没有追问。
他随意地对两人做了个“请坐”的手势:“你们这位朋友啊,挺不懂事,喝多了就跟我朋友闹矛盾,还想动手。我跟我朋友也不是什么好脾气,这不,只能把他请过来醒醒酒了,就是还手还得有点重,但毕竟是他先动的手,而且,啧啧,还是个学生,这骂人的话可真学了不少。”
陆惟冷淡地提醒:“重点。”
“哦,我跟他说好的,他陪我们玩玩游戏喝喝酒,把这账还清了就放他走。”富少A说,“这游戏玩得还行,把陆家的都给我请来了,那就剩喝酒了。”
他打了个手势,另一位保镖立刻便将一箱啤酒推了出来。
“这一箱特地给他准备的,不是喜欢喝酒吗,那喝吧,二十个瓶子全空了,那这笔恩怨就算是在这个包厢里彻底了了,保证不带出去。”富少A笑得不怀好意,“怎么样,不过分吧?”
两人都没回应他,郁启非转头征询彭亮的意见:“你觉得呢?”
彭亮咬了咬下嘴唇,一横心:“行,不过分。”他最怕的就是出去以后依然被人没完没了的找麻烦,也怕家里人知道他闯祸,所以在这个包厢里了结是最好的条件了。
酒就是普通的啤酒,彭亮酒量还是不错的,可是先前已经喝了不少酒,被这事一吓自以为精神了清醒了,实际上后遗症还在。
他知道自己今天八成得喝进医院,但觉得怎么也能先坚持个十瓶,谁知道刚喝两瓶就感到了痛苦。昏头还在其次,那种涨肚感以及从胃里犯上来的恶心感才更致命。彭亮忽然觉得比起酒精中毒,他可能更需要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撑死。
喝完第三瓶时,他忍不住往外呕了几下,那几个富少嫌弃地避开,富少A捏着鼻子,还有心情指挥:“没事,吐完正好腾出肚子继续喝。”
彭亮生理性地眼泪都给逼出来了,胡乱往袖子上一抹,抹过的地方顿时脏得不成样子,这回郁启非都有点受不了地退开了几步。
“我……”彭亮很想说句“放弃”,可是又想不出放弃以后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陆惟突然提起了两瓶酒,对着他当头淋下。
彭亮懵逼,一时忘了反抗。
两瓶之后又是两瓶,沉寂的包厢里一时间只有“咕咚咕咚”的浇灌声,彭亮被彻底洗了个啤酒澡。
陆惟把最后一个酒瓶扔到地上,说:“空了。”
富少A面无表情:“你是用倒的。”
“你说让他喝,说要看到二十个空瓶,但并没有说要让他喝出二十个空瓶。”陆惟说,“如果这是一条合约的话,那你只能接受漏洞。”
富少A摊了下手:“行吧,我接受,走吧你们。”
陆惟把彭亮拖出包厢,就直接往地上一扔,他先去卫生间认认真真洗了遍手,再把服务生叫来,给了点小费,让他帮忙处理。
他跟郁启非在吧台各自点了一杯度数低的酒精饮料,隔着迪厅的门听了半天摇滚,才见到一个干净的彭亮。
彭亮这会儿后劲儿爆发,几乎快站不动了,郁启非报了Y大的地址,打算把他丢宿舍。
也不知道彭亮喝醉时到底是怎么一种规律,他现在没有富少A说得那种喝多发酒疯的状态,反倒有些安静,整个人如烂泥一般,偏偏还能思路清晰地说话:“你俩,不同姓,表兄弟啊?”
没人回答他,他就自己说:“其实,我觉得不像……我觉得,你俩,像那个。”他把身子扭过来,两只手对在一起,做了个十分古早且幼稚的手势。
郁启非有些无言:“你倒也不必在这种方面表现出超乎常人的敏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