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heline1
待我看到了那张布满血迹的脸，我瞪大瞳孔，双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失声尖叫。
“不——”
我拨开人群，跪倒在地，捧起小晗的头，不停的帮他擦去头上汩汩冒出的鲜血。
我全身冰冷，不住的颤抖，早已泣不成声。
“小晗，小晗，你听见了吗？小晗！我是姐姐啊！小晗，你醒醒好不好？别吓姐姐了好不好？小晗！”
小晗微微的睁开眼睛，看见是我，他勉强的露出笑容，伸手想摸我的脸，气息微弱：“姐……你回来啦……以后……你跟哥要……好好的……好好的……”
没等他的手触到我，他的口中喷出一滩血，脑袋一偏，胳膊沉了下去。
小杭和妈妈都赶了过来，妈妈当场瘫倒在地，小杭叫道：“快打120！快啊！”
我仰头大喊：“小晗！小晗！不——”
正文 第346章 生离（3）
冰城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手术室外，妈妈呆坐在长椅上，目光空洞。
小杭背靠着墙壁，始终一言不发，不时的用拳头捶打墙面，暗沉的脸色，看不出任何表情。
而我，眼泪已流尽，双手拼命的揪着衣襟，牙齿紧紧的咬住嘴唇，咸咸的味道充斥着口腔，我全然不顾，盯着手术室门口的指示灯，目不转睛。*
我的手上、衣服上，全都是小晗的血迹，我不敢洗手，生怕一接触到流水，小晗就会像我手上的血一样流走，从生命中消失，直至不见。
两个小时过去了，手术室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我甚至还产生了幻觉，在手术室里面的，不是小晗，而是一个跟我毫不相干的人，只要我回到家，小晗还会和以前一样，微笑着迎接我、亲吻我，声音温柔的唤着：姐，姐……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终于传来了动静，两个医生走出来，四个护士推着车上的小晗，紧随其后。
妈妈立刻冲上去，看着小晗满目疮痍的脸，妈妈一只手颤抖着想要摸他：“小晗，我是妈妈啊，小晗，你能听见吗？小晗……”
其中一位医生拦住她：“伤者还没脱离危险期，我们现在要送他去ICU病房。”
妈妈很激动：“大夫、大夫，我儿子怎么样了？他……他怎么样了啊？他为什么都不回答我？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医生摘下口罩：“你是他的家属？”
妈妈点头：“我是他妈妈。”
“就目前来看，手术虽然是成功的，但情况不乐观。伤者失血过多，两侧的肋骨有不同程度的骨折，还刺到了肝脏，胸腔积水，肺部受到感染，颅脑也有损伤。”
妈妈推搡着医生，泣不成声：“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救救我儿子，一定要救救他！他才十九岁、才十九岁啊！他……他去年才刚上大一，在冰城工大，还是本硕连读……大夫，我儿子他……还有大好的前程……他还年轻，还年轻啊！大夫！一定要救救他！”
我强忍住因过度恐惧而导致的颤抖，尽量让自己正常一点：“医生，我弟弟他……他……他是不是伤的很严重？他……他还能醒吗？”
妈妈朝我怒道：“你闭嘴！你是不是还嫌小晗不够惨？是不是？！”
小杭深深的叹气：“妈……”
医生劝道：“请家属先别激动，我们会尽力的。还有，麻烦你们保持安静，医院里禁止喧哗。”
小杭问：“那，我弟弟什么时候能醒？”
医生看了看小杭，微微一愣，随即回答：“病人的伤势确实很严重，能否度过危险期，都很难说。”
妈妈向后踉跄了几步，差点倒在小杭的身上，幸好小杭伸手接的及时。
医生示意护士把小晗推走：“伤者在ICU病房，原则上是不允许探望的，你们可以在玻璃门外面看他。我是他的主治医生，我姓刘，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先跟护士联系，也可以直接跟我说。只要是在我分内的事，我一定会全力去做。”
小杭向医生鞠躬：“谢谢大夫。”
医生点点头，表示回答，又和护士一起进了电梯。按医院规定，我们不能跟去，只得在电梯门口眼睁睁的看着电梯指示灯闪烁，直到停在了医院顶楼ICU那一层。
已经是半夜十一点了，走廊里只有我们三个人，静悄悄的空间，除了呼吸，再没有其它的响动。
妈妈怨恨的看我：“你自己做了不要脸的事也就算了，还连累你弟弟！要不是你勾.引他，他怎么会躺在这里一动不动？是你毁了他，是你！”
说着，妈妈猛地朝我扑过来，双手死死的掐住我的脖子，我一时没防备，瞬间窒息。我已经根本没有思考的能力了，除了掉眼泪，我什么都没做，任凭妈妈这样掐住我。
我没有丝毫的反抗，甚至想，要是就这么被妈妈掐死了，去和小晗作伴，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吧？
小杭慌忙的拉开妈妈：“妈，小晗发生意外，这是谁都不愿意见到的，我和他朝夕相伴了快二十年，我们一直都是一个整体，现在他出了事，我觉得……我觉得自己痛的生不如死……可是，这怎么能全是箫箫的错？我说过，要怪就怪我……”
“你住口！”妈妈声嘶力竭：“全世界的女人都死光了是不是？你们两个，为什么不去喜欢别人？非要喜欢自己的亲生姐姐？为什么？为什么？孽障！我怎么生出了你们这三个孽障！”
“妈，我真的是你的亲生女儿吗？也许……不是吧？妈，你既然讨厌我，从小就讨厌我，当初为什么还要养我？为何不把我丢在路边，让我自生自灭？就像当年我丢掉小杭一样，那不是很好吗？”
我很轻声很轻声的说着，细细小小的声音，漂浮在空气中，似乎，连一颗灰尘都不如。
妈妈怔住了，不敢相信般的瞪着眼睛：“箫箫，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那你还养我干什么？”
“啪！”
响亮的巴掌声，落定在我的脸颊，火辣辣的，却丝毫感觉不到痛。经过了几个小时生离死别的煎熬，我的神经早已经麻木了。
“赵婉箫，你要不是我的女儿，我早就报警把你抓起来了！你把小晗害成这样，赵家就是倾家荡产，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我哭喊着：“如果我真的是你的女儿，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从小到大，你可曾真正的关心过我吗？可曾真正的爱过我吗？你的眼里只有小杭、小晗，只有他们！对于我，你从来只有严厉和冷漠，没有慈爱！我在这世上，原本就是多余的！多余的！”
“箫箫……”
“箫箫！”
我按了电梯，下楼，跑出医院的大门。在妈妈和小杭回过神儿来之前，我又在路上奔跑着。这一次，没有人在后面呼唤我，更没有人在后面叫我。我迎着风，漫无目的的跑着，那汹涌不止的眼泪，快要把自己淹没了。我只有快速的奔跑，才能让眼泪吹干。
我该去哪里？到底哪里才是我容身的地方？
正文 第347章 尾声（1）
我一直没停下，跑累了就走，走累了就扳着自己的腿继续前行。
手机响了好几次，都是小杭打来的，我没接，最后索性关机。
天亮了，我居然鬼使神差的走到了单元楼的门口。我苦笑，是啊，不回这里，我还能去哪儿呢？*
太阳初升，天空飘起了雪花，初春的冰城，还是很寒冷的，就如同我现在的心。
打开屋门，温暖的气息迎面而来，似乎，还带着小晗的味道。我的眼泪，又不可遏止的滑落，我终于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感情，扑倒在大床上，悲戚的放声痛哭。仿佛，要把此生的眼泪，都在这一刻流干、掏尽。寂静的房间，除了我自己哭泣的回声，什么都没有。
我绝望的想，若是小晗真的熬不过这一关，我就……陪他一起去……
我欠他的实在是太多了，甚至，都没有好好的爱他，从始至终，我最爱的是小杭、最牵挂的是小杭，从心到身，我把自己贴上了小杭的标签，我明知道这对小晗是不公平的，可我还是以为，在爱情里，没有谁欠谁，更没有谁对谁错，我以为，小晗会懂。直到此刻，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根本就是错的，我错的太离谱了，我甚至还把他当成是小杭的替代品，从前的我，怎么就能那么狠心，对小晗的爱视若无睹？对小晗的爱不屑一顾？我怎么会这样对他？我，太失败了，不配当他的姐姐，更不配爱他。靚靚小说网 更多精彩小说
小晗，我好想你，好想、好想……
我在床上蜷缩成一团，昏昏沉沉的，越哭越冷，哭着哭着就睡着了，醒了又开始流眼泪。
我哭了多久？一天一夜？还是两天两夜？
当小杭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了，嗓子冒火似的疼，脸上的皮肤都皱成了一团，四肢僵硬，没有一丁点的力气。
小杭抱起我：“箫箫，你折磨自己有用吗？难道你折磨自己，小晗就会醒吗？你这样，小晗若是知道的话，他会心痛的。你比我更清楚，小晗有多在乎你，他宁愿自己遍体鳞伤，也不愿你伤到半分。”
我拼命的嘶哑着喉咙，还是说不出一个字，我摸上小杭的脸，跟小晗一模一样的脸，眼睛酸涩般的刺痛，有液体划过。
呵呵，我居然还有泪水流出来。
小杭惊愕，声音颤抖：“箫箫，你……你……”
我……我怎么了？
小杭颤抖着手指伸向我的眼角，蘸着我脸上湿湿的痕迹，举起手指给我看：“箫箫……”
是血！
我自己摸了一下眼睛，鲜艳的颜色，染红了我的手掌。我的心一沉，气血控制不住的直往上涌，顿时，一股咸腥的味道充斥着口腔，从我的嘴里喷溅而出。
小杭张着嘴好像在说什么，我却只听到耳边轰鸣作响，他的轮廓在我的眼前逐渐变小，直至，消失不见。
无尽的黑暗，笼罩着我。
梦里，我看见了四岁的小晗，跟在我的后面，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叫我姐姐，我举着棒棒糖逗他，跑出了好远。再一回头，身后是以前住平房时的那条胡同，而小晗不知所踪。我丢掉棒棒糖，声嘶力竭的喊他，却没有回应。忽然，我在拐弯处的墙角发现了一双脚，我缓缓的走过去，是小晗！他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眼睛紧闭，额头上全是血。我慌了，不知所措，我扔掉的明明是小杭啊，怎么变成小晗了呢？小晗，对不起、对不起，姐姐不是真的想要抛弃你，原谅姐姐好不好、好不好？
等我醒过来，在床的周围，站了一群人，有小杭、有陈诗梅、有吴添利、有李昕羽，还有……爸爸。
我慢慢的看清楚了环境，这……不是在家里啊？怎么倒像是在……医院？
我猛然想起了小晗，挣扎着要坐起身，爸爸忙按住我：“箫箫，你都昏迷三天了，怎么样？感觉好点了没有？”
我努力的发出声音：“我……怎么了？”
小杭沙哑着接道：“你哭的昏倒了，还……还咳了血……”
陈诗梅擦拭着眼角插话：“哪里是单纯的咳血，连眼泪都变成血了……”吴添利捅了她一下，陈诗梅赶紧噤声。
我想起来了！我自己一个人在家哭，哭着哭着就没有了眼泪，然后，眼睛痛的就像是被捏碎了眼珠一样。
爸爸帮我盖好被子：“箫箫，别说话、别多想，好好休息。马上就开学了，你要养好身体，才能回学校上课啊。”
李昕羽也说：“是啊，箫箫，晓娜和巍巍听说你进医院了，也特别担心的想要早点回来呢。巍巍买了今晚的火车票，大概明天就能到。晓娜可能要后天……”
我抓着爸爸的手腕：“爸，小晗……醒了吗？还有……我妈呢？”
爸爸拍拍我的手背：“箫箫，别怕，小晗还在ICU病房，你妈在陪他，他的情况还算稳定。只是你，我的傻闺女，怎么都哭出血来了？你是想要吓死爸爸吗？还好你的眼睛没事，不然……唉……”
爸爸说着，转过头去，我能看得出，他是在擦眼泪。
吴添利识趣的说：“那个什么，大梅，小羽，既然箫箫没大碍了，咱们就先撤吧，改天再来，有赵叔和小杭在这儿就行了。”
陈诗梅点点头：“好，箫箫，你先休息，跟赵叔和小杭好好说说话。我明天再来看你。”
随即，三个人一同向我摆摆手，表示告别。
见他们关上了门，我还是坚持要起床，爸爸忙过来搀我：“箫箫，你要干什么去？是想上厕所吗？”
“不……不是……我想……去看看小晗……”
爸爸的脸色不太自然：“你……你还是暂时别去了……有你妈守着他……没事儿的……”
我苦笑：“爸……妈妈不想见我，是吗……”
爸爸掩饰道：“不是……没有……你妈妈她……她……”
“爸，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这个问题已经……已经困扰我很久很久了，可能……都有十几年……有十几年那么久了。”
爸爸沉默，似乎，意料到了我想要问什么。小杭，亦如是。
“爸，我……我是你们的……亲生女儿吗？”
正文 第348章 尾声（2）
爸爸错愕的看看小杭，犹豫的张了张口，还没等说话，妈妈忽然开门闯进来：“老赵、老赵，快……小晗……”
爸爸的身体晃了晃，差点没站稳：“方方，小晗……小晗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