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过是个娇宠过甚的贵女,对天人之姿的贺熙华惊鸿一瞥后,再看温文内秀的赵之灿,总有些意难平。于是几番抗争之后,终于在王府鞭长莫及的今日,在吉时之前,最后再看一眼、问一句意中人。

可没想到会被旁人撞见。

虽然拥有同样高贵的姓氏,可她毕竟只是郡主,不是公主,无法像他们那般肆意张扬,甚至有些荒唐的可以面首三千,面对甚至更强势的国公府,她也只能看夫家的面色过活。

轩辕曜看她面色,一开始有所不忍,可又想起一无所知在前厅傻乐的赵之灿,又犹豫起来,最终对沈临道:“中孚兄,你年纪稍长,通于世故,此事便交予你处置。”

他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贺熙华,“贺大人,我跟你走。”

第86章 第十五章:表明心迹

且不论沈临如何头大地处理此事,轩辕曜左右张望,最终从一棵树上跳过高耸围墙,稳稳地落在贺熙华身旁。

贺熙华蹙眉,失笑道:“这便有些鸡鸣狗盗的意思了。”

轩辕曜看着他,冷哼一声,“怎么,怕我唐突佳人?”

贺熙华摇了摇头,示意他跟随自己上车,待马车驶离国公府百米,才悠悠道:“想不到百密一疏,今日我也是着了旁人的道了,险些便坏了我一世清名。”

轩辕曜伸手去揭面皮,却痛得“嘶”了一声。

贺熙华倾身向前,“别动。”

轩辕曜便不再动了,静静地任凭他在自己面上动作。

“陛下从何处得来这些江湖人的玩意儿,”贺熙华动作轻柔,语气却是很不苟同,“不管是谁给了陛下这个面皮,都希望陛下少用乃至于不用。”

轩辕曜想了想,点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熙华所虑极是,朕答应你。”

天子真容让这些精于易容的江湖人知晓,并非好事,而若是有人知道皇帝易容的样貌,在白龙鱼服时出手刺杀,也不是毫无可能。

贺熙华露出个浅淡的笑容,随即又立刻隐去,长出一口气,“我收到帖子,确实有些惊诧,毕竟先前之事,知晓之人甚众,就算赵之灿是个心胸宽广的君子,也不得不顾虑旁人的眼光。可我以为……”

他雪白面上难得露出些许难堪,两颊泛起微微红晕,“那帖子确实是赵大人的字迹,让臣去西角门,臣以为是陛下一时兴起,想要见臣……”

轩辕曜脱口而出,“朕一直想见你,何时成了一时兴起?”

语毕,显然觉得言语轻浮,轩辕曜轻咳一声,“朕本以为你今日不会来,想不到却遇着了,也算是意外之喜。”

“何喜之有?”贺熙华苦笑,“陛下将此事交托给沈大人,可他自己都尚未娶妻,如何能料理得妥帖?臣身份特殊,若是处置不当,恐怕后患无穷。”

轩辕曜笑了笑,“他们这些世子,就与东宫储君一般,自幼所受教导均与寻常贵家子不同,若是这点小事都处置不得,还谈什么肱骨重臣?”

他说的笃定,贺熙华也心下稍安,又听得轩辕曜轻声道:“对不住。”

贺熙华觉得自己应觉得惶恐,可却难以自制地感到好笑,“臣不敢,陛下何出此言?”

他今日穿着件牙色常服,褪去“贺大人”的持重干练,整个人有如水葱一般,谁看了都得夸一声惨绿少年。

轩辕曜看着他,灵光一现地闪过一个念头,却又难以捕捉,最终摇了摇头,暂不去想,“朕先前听信市井风传,一直觉得你与崇泰情投意合,如今看来,是朕高估了她,也折辱了你。”

“她不过是年幼无知,书读得少了,却也不至于那般十恶不赦。”贺熙华淡淡道,显然对她仍极其不快。

这几句话对谦谦君子贺熙华而言,显然有些刻薄了,轩辕曜摸了摸鼻子,“五百年来,我轩辕家都娇宠宗女,如今看来,嗯,确是有些过了。”

“我听闻陛下十一岁时,听闻崇安公主的驸马醉酒,胆敢指着她的鼻子辱骂,还动手推搡,陛下竟带了人冲到公主府去,叫来驸马的父母兄弟、所有奴仆,当着他们的面将驸马按在地上打了二十大板?”

轩辕曜自己都笑了声,“其实朕与两位皇姐都不稔熟……兴许,这祖传护短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他敛了笑意,“朕做皇帝做久了,竟也染上草菅人命、罔顾他人的毛病,想着崇泰兴许除去姓氏外丝毫配不得你,便将她胡乱指给旁人。极有可能,就因朕的私心,这世上便多了一对怨侣。甚至……会毁了赵之灿的前程。你说,朕是不是错了?”

贺熙华心中亦是沉郁,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可朕不后悔,”轩辕曜自嘲般笑笑,“人有亲疏,朕兴许大多时候都能做个不偏不倚的君主,可一旦事涉你,朕便没了主张。”

他定定地看着贺熙华,强忍着不移开视线,目光诚挚而又恳切,“就算不是崇泰,是崇安、崇乐、崇平,不论是谁,于你而言,都算不得良配。”

贺熙华嘴唇微颤,轻声道:“臣蒲柳之姿、樗栎庸材,哪里敢高攀皇家贵主……”

“你配天下共主都是绰绰有余!”轩辕曜打断他,随即心头一松——终于说出口了。

贺熙华薄唇微启,似乎惊愕,又似乎意料之中。

二人脉脉无语地对视,轩辕曜阖了阖眼,如同死囚等候勾决。

贺熙华干涩道:“我出身外戚,伯父权倾朝野,更曾行伊尹之事,在朝野上下眼中,已然是乱臣贼子。”

“外戚又如何?颍川国公家就不是外戚了么?”轩辕曜最见不得他这种自怨自艾的模样。

贺熙华笑笑,“他们家是因为累世功勋、家世显赫,才成了外戚,而我家先成了外戚,才有了立功的机会,最后才能显贵。如何能一般了?”

“朕知晓你心怀天下,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故而当年便不愿入宫,”轩辕曜苦笑,“彼时朕不过是个朝不保夕的深宫膏粱,而你却是中了神童试的探花,自然配不上你。可如今,朕渡劫一遭,虽不如世祖英明神武,不如烈祖天纵英才,可朕自认爱民之心、理政之勤,绝不会输于三皇五帝来任一人。”

贺熙华垂下眼睑,“陛下再要自谦,便让臣无地自容了。”

“可若是朕不曾去临淮,兴许会有别的际遇,兴许还能重践帝祚,可那还会是今日的朕么?”轩辕曜急切道,“若是不曾体会民生之艰难,若是不曾见识吏治之晦暗,朕恐怕还在为个人遭际伤怀,甚至满腹戾气,左了性子、走了岔路;若是不曾受你规劝,日夜苦读,观你断案,就算幼时曾有大儒授课,又如何能中这个三元,如何能堂堂正正、昂首挺胸地走入大殿?”

“那是陛下天生的至圣至明,如何是臣之功?”贺熙华神情肃然,看起来颇像是庙中泥塑。

也不知是对轩辕曜所言毫无波澜,还是养气功夫至臻至极,可轩辕曜偏偏留意到他纤细手指在微微颤动。

他抿了抿唇,仿佛下定了决心。

他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下上一章 首先是小熊指婚不地道 但是在封建朝代皇帝指婚倒是也没什么 主要是小熊于私不能让小贺 于公 不能让琅琊王府和贺府勾连到一块去 加上他自己没想到崇泰竟然匆匆一面就看上了贺熙华 搞得几败俱伤 弄成这个局面 其实很对不住赵家

只能说皇帝也是会不断犯错的 而且犯错的成本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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