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稼禾
“胡说八道什么?!是你媳妇请我进来。”朱二婶眼睛往厨房里钻,看着灶台上香气四溢的炖鸡、猪蹄,咽了咽口水。
“娘,我饿!”朱进叫道。
他撒开朱二婶的手就往他家屋里走。
半大孩子大人动手要被说欺负了,朱二婶正得意说:“孩子年纪小不懂事,咱是同村人,你们不会舍不得给他吃一点吧?”
宋枕锦听到动静赶过来,就听哥儿回道:“怎么会舍不得,我们巴不得请你们多吃点呢。但你家孩子太胖了,我们也是为你好,吃多了怕得病。”
宋枕锦眼里笑意闪烁,哥儿这嘴就是不饶人。
朱二婶骂道:“说谁家孩子得病呢!”
叶以舒道:“你家啊。这么胖,你眼睛长到后头去了,看不见?”
说话间,那孩子快要钻进厨房。
朱二婶一边气,一边暗自得意。却忽然间自己儿子被两个孩子堵在门口。
“让开,我要吃肉!”朱进一脸蛮横,脸上的肉都颤了颤。
小舟退到豆苗后头,将灶前的阿黄逮出来。他蹲下去不知说了什么,一拍阿黄脑袋,阿黄突然叫起。
朱进直接被吓得摔了一个屁股墩。
眼看就要成了,屋里却跑出个狗来。
朱二婶叫着吃狗肉,但阿黄却追着他儿子叫。豆苗抓住阿黄,用绳子往他脖子上套了一下。
阿黄一直往前冲。
叶以舒接过狗绳,让阿黄跟朱二婶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那狗的犬牙极尖,气势汹汹,狗吠震耳。
“看着自己的狗!”朱二婶心里害怕,被狗追着,牵了自己儿子就跑。
对待不要脸的人,你就要比他更不要脸。
叶以舒让阿黄将两人赶出门,都追了一条街才拍了拍狗头。阿黄顿时端坐下来,摇着尾巴冲着它叫。
“好狗。回去给你啃骨头。”
阿黄尾巴摇的更欢了。
他们家阿黄聪明,这等人的臭腿儿才不愿意下口呢。
街上邻居听到狗叫出来,见是叶以舒牵着阿黄,问:“叶老板,遛狗呢?”
叶以舒道:“哪里,抓贼。”
“怪说阿黄叫得这么凶。”
阿黄可是好狗,自从叶以舒带着它搬过来之后,晚上小偷都少了不少。这狗聪明,不该叫的时候不会叫,晚上也不会吵人清净。
朱二婶带着儿子被狗追了一条街,心里记恨叶以舒,但又怕回去继续被人羞辱。
她暗道:“好,不让他好过,那他叶家也别好过。”
朱二婶拉着他儿子坐上回镇上的驴车,朱进不依,叫嚷着:“娘,我要吃肉。我要回去吃肉!”
朱二婶拉着他的胳膊,他还往驴车下跳。
车夫吓了一跳,喝道:“不走就下去,到时候被驴踩到了也别找我赔!”
“要回,要回。”朱二婶大力抓着朱进的胳膊。
同车要回镇上的其他人被小孩儿尖锐的声音刺耳,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娘,我要吃肉!娘!你放开我……放开我!”
车夫停下,转头盯着她俩。
那意思就是想让他们下去。
可这是今儿个最后一趟回镇上的驴车了,不走就得留在县里,还得花银子去客栈住上一晚。
那客栈的一间房多贵啊。
朱二婶力气大,拉了朱进给他禁锢在身前,手捂了他嘴巴。
无论朱进怎么挣扎怎么闹,朱二婶都不放。最后有人看不过去,道:“我说婶子,你孙子快喘不过气了。”
“什么孙子,这是我儿子!”朱二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管你是儿子还是孙子,再吵下去。”车夫道。
“不吵,不吵了。”朱二婶凑在朱进耳边说了几句,朱进立马就安分下来。
众人一看,心想:既然能哄,刚刚怎么就不哄着。非得吵了大伙儿的耳朵才罢休。
朱进却一把抓开他娘的手,一个人蹲在角落。
他娘没满足他的要求,他还是气。回去他娘说了,给他买点心,买烤鸭还有肉包子,他都要一个人吃,连他娘也不给。
朱二婶哄儿子哄出一身汗。
五月了,天热起来。
大伙儿衣衫穿得薄,一动就出汗。好几个人挤在驴车上,挨在一起久了全是汗馊味儿。
一到镇上,受不住的赶紧下去。
朱二婶唤醒自己已经睡着的儿子,肉疼地给了钱,最后拉着不情不愿的小孩儿回村。
走到半路,朱进又想起来他娘说的买肉包。顿时不依了,怎么哄都不回。气得朱二婶打了他一巴掌,人扯着嗓子嚎。
天已经黑了,山上传来狼叫。
朱二婶也怕,飞快拎着儿子往村子里跑。
朱进立马闭嘴,扔下他娘先一步跑了,哪里还敢走夜路去镇上买什么肉包。
朱家。
朱家几个媳妇做好饭等着婆婆回来,到这个时候已经饿得饥肠辘辘。大人饿得,小孩儿却饿不住。
几个媳妇眼神一对视,悄悄将今日多出来的一个鸡蛋煮了,分一分,给小孩儿垫垫。
几个男人看着,没说什么。
他们虽然怕朱二婶,但儿子是儿子,弟弟是弟弟。朱进都吃成那个样子了,少吃两个鸡蛋没什么。
朱进跑回屋,直接冲着桌子上去。
朱二婶紧追回来,看儿子儿媳都乖乖站在堂屋,这才气顺了。她坐下,道:“吃饭。”
几个媳妇垂着头,坐在自己男人身边。
菜只敢吃自己身前的,肉菜不敢动,那全是朱进的。甚至朱二婶都不能跟他抢。
一顿饭吃完,朱二婶带着小儿子当甩手掌柜。收拾桌子跟洗碗的活儿还是几个媳妇的。
屋里,朱二婶看着已经爬上床的儿子,自己坐在一旁还惦记着县里的事儿。
油灯昏暗,屋里一股子味儿。
比不得他在叶家厨房看见的那白蜡烛。那可是好东西,要是拿出来几根卖了,她都可以去几次县里了。
叶以舒那哥儿敢放狗咬她,她绝不让他好过。
*
叶家。
叶正坤跟施蒲柳离开下林村已经一月。
叶家院子中间的院墙不知何时被拆了,院子里空旷了些,但三间茅屋里只两间有人。
且整个叶家只住了三人。
叶正坤不在家了。叶正松又养伤快一个月,叶开粮跟李四娘两个老的不得不提起锄头去地里干活。
可他俩年轻时都没怎么干过活儿,连地都没下过几次。这会儿老了,地种得跟荒地似的,草比庄稼多。
村里人看了好笑,背后奚落。
当初有多少人羡慕叶开粮这种人都有叶正坤这样的傻大儿干活,现在就有多高兴这老的总算遭报应了。
大儿厌弃,小儿没用。两个姑娘一个不知音信,一个一年也回来不了几次。
果真是老天开了眼。
叫他往常在他们跟前快活得意吧,现在总挺不直背了。
次日里,上午。
李四娘胡乱煮了一点菜粥,老两口坐在桌上吃。叶正松的那份儿也摆在桌上,不过他却没出来。
叶开粮道:“老四还没醒?”
李四娘道:“你看那门闭着,醒个屁!不中用,媳妇留不住,自己还挨了打。”
骂着骂着,还是心疼。李四娘道:“我还是给他送去吧。”
“别去。”叶开粮黑脸道,“都一个月了怎么还没好全!我看他是在屋子里坐月子,人都养白胖了。”
“可饿着……”
“那就让他饿着!”
叶开粮就着咸菜吃完菜粥,随后扛着锄头出去除草。当初分到多少地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累。
以前地里的活儿都是大儿做的,现在自己只做了一半的地,晚上夜里腰都疼得睡不着。
叶开粮闷头出去,路过的人冲着他嘀咕,他脸更黑。
叶开粮走了,李四娘赶紧端了菜粥去敲西厢房的门。里面好一阵后才有响声儿。
叶正松开了门,披头散发,眼神混沌,俨然没睡醒。
“娘,啥事儿啊?”
“快把饭吃了。”李四娘见碗筷往里面送。
叶正松缓步跟在他身后,端着碗呼噜几口,直接吃了半碗。
李四娘看着屋里乱糟糟的,衣服乱扔,地上都是瓜子跟果壳,一股子霉味儿。她叹道:“儿啊,要不你还是去把你媳妇求回来吧。”
“求她?娘别说梦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