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稼禾
“好啊,我还没找你算账。要不是你,我怎么会乱说,我儿子怎么会听过去。都是你这个烂娼妇!黑心肝!”
两人直接就动手打起来了。
扯头发的扯头发,扇嘴巴的扇嘴巴。
叶以舒拉了根凳子过来,又扯着里正坐下。他道:“表叔公,您就坐着歇歇。这几日忙着收税的事儿可累了吧。”
老头儿锤着腿儿道:“可不是,老头我好久都没睡个好觉了。”
下林村是叶家宗族所在,里正跟叶以舒家论亲戚关系已经出了五服。但往上头数,这村里姓叶的都是一个祖宗。
宗族势力,在村子里才是最大的。
这小事儿叶以舒没想着依靠宗族解决,但老头儿站了这么久让他坐着看会儿戏,松快松快也好回去继续奋斗。
五六十岁的年纪,正是努力的时候。
免得又像之前那样忙乱,一脑袋扎进河里。要不是他下山刚好路过把捞起来,老头儿人都没了。
至于自己爹娘,叶以舒推着豆苗往他们跟前送送。
“爹娘,这里我能处。你们还是先回去检查检查豆苗的伤,给他上点药吧。”
施蒲柳从眼前的混乱中抽神,她还没从自家哥儿被那般造谣的事情中反应过来。
她红了眼眶看着叶以舒,眼见着又要掉泪,叶以舒无奈道:“娘啊,流言蜚语多了去了,我总不能因为几句话就寻死觅活。我好着呢啊,您看弟弟都疼成什么样了。”
这一说,两个大人都急了。赶忙拉着豆苗回去看伤口。
豆苗忙跟自己小伙伴招手道:“谢谢你们帮忙,你们先回去吧,我下午找你们玩儿。”
小伙伴们傻兮兮笑着点头。
“好,我们等你。”
小孩的世界很简单,在他们看来,这次就是他们一起努力,战胜了从前惹都不敢惹的恶霸。
以后他们就是村里最厉害的小团队了。
再有,他们看着叶以舒,双眼冒星星。
豆苗他哥哥,真的好厉害啊!
又好看又厉害!
尤其是队伍里的两个小哥儿,已经悄悄挪到叶以舒身边。跟看金子似的仰头看着叶以舒。
叶以舒轻笑一声,被那纯稚的眼睛看得心里柔和。
拍了拍两小哥儿脑袋,他道:“别看了,快回去吧。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们了。”
“不谢不谢,豆苗哥哥!”
小孩各自找自己爹娘。
中间被人群围了一圈的空地上,金兰跟朱二媳妇打得热火朝天。
家里叶正松不在,叶家二老躲着。
朱二媳妇那边有自家人拉架,金兰被欺负了个惨。等到金家人闻信儿赶来,里正才轻叹一声,背着手起来。
烦死了,成日里都是扯头花!家里正事少了还是怎的!
“咳咳!”里正清了清嗓子,待两人被彻底拉开才道,“今日这事,诸位乡亲也知道事情缘由。起因在叶老四家的,但朱二家的也是根源之一。”
“村中最迟后日就要开始收税粮了,你们一个个不好好在家准备着,却成日里乱嚼舌根!”
“你二人在村中污蔑未婚哥儿名声,教坏孩童,我就罚你们各打戒尺二十下,去祠堂跪上两个时辰好好反省反省。你们可有异议?”
百户为一里,由县司设里正。里正管村中户籍,督促农业生产,催征赋税徭役。上传下达,在乡里中颇有威名。
叶增寿的话,是无人敢有异议。
当即,就有祠堂执法者将二人押送去祠堂。当着村里人的面打了戒尺,再守着罚跪。
一时间,村中尽热议此事。大家有好一阵热闹可看。
第11章 愁嫁
祠堂。
朱二媳妇跟金兰在祠堂里规规矩矩跪了两个时辰,这在村中是极没脸的事。
村民们围在祠堂外面看戏,朱家人跟金家人却一个人影也不见。就连极宠爱金兰的童生父亲也没给她求过一丝情。
金兰跪了半天,饥肠辘辘。
朱二婶在她旁边,两看相厌。待时辰一到,祠堂守着的人让她们离开,两人才撑着地起来,拖着酸疼不已的腿回家。
金兰出了祠堂径直往金家去。
她得告诉她爹自己今日受了多大的委屈。
可刚到金家家门口,就见她嫂子出来,嘴角挂着忍不住的笑意直接通知道:“小姑子,爹说了你以后就少往咱们金家走,你都是嫁人的媳妇了,就好好留在你自己家中侍奉公婆。”
“还有,记得照旧送金宝过来,老爷子怕你们把外孙带歪,要继续教导着呢。”
说完门一关,金兰满腔的委屈一下子顺着眼泪流了下来。
“爹……”
金兰当女儿时在家得宠,从未被她爹说过这般重话。但也知道她爹重面子,自己这一次定是将他得罪了。
金兰有苦难言。
只能瘸着腿,手捂着眼睛慢吞吞地挪回叶家。一路上受了多少委屈,遭了多少白眼,她今天都一一记着。
这笔账,她以后一定完完整整,明明白白地还给叶以舒!
到叶家,已经过了吃饭的时辰。
叶正坤在屋里晒稻子,施蒲柳坐在门口做衣服。一见她进来,皆是冷脸以对。
金兰愤恨,收拢袖中的手。到屋里,见金宝不在,便直接倒在床上,仰看着房梁低声咒骂。
另一边,朱二媳妇也回到家中。
好在他儿子儿媳尚且听话,回到家中还有热饭吃。她看着饭桌下首的三个年轻儿媳道:“柱头呢?”
“吃完饭,玩儿去了。”
“这个小兔崽子,才被打了又敢跑出去!”她咬着牙骂了一声,端起碗又被手中的伤扯得呼疼。
“金兰,敢害老娘,老娘记下了!”
几个儿媳见她生气,皆垂下头,不敢言语。
朱二婶脾性大,儿子媳妇都捏在手里。几个儿媳妇怕她怕得不行。
今日之事,里正也是给乡里间树立一个典型。杀鸡儆猴,以后再有人做这种污人名声的事儿,也得掂量掂量今日。
村中一时风气好了几分,尤其是那些妇人夫郎,再不敢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聚在一起嚼舌根。
晚间。
金乌西坠,天边红橙的晚霞如火舌一般卷舐了大片天。
叶家院子里,叶家人正在忙碌。叶正坤佝着背,脖子上挂着吸汗的帕子在装稻,叶以舒拉着麻袋帮忙。
天气热,稻子晒两个大太阳便干得透透的。两手一掐,咔嘣一声就断了。
再晒就脆,舂米的时候容易舂得细碎,蒸出来的米饭就不好吃。
院子里灰尘遍布,落在身上就痒痒。
叶以舒用布蒙住口鼻,等他爹装满一袋,就拎着麻布袋的两个角手臂绷紧一抬,让稻子里的缝隙填上,再用麻绳将袋口扎紧。
院外,忽然听到小孩说话的声音。
豆苗跟金宝两小孩结伴回来了。
“大哥!爹,看我挖的黄鳝!还有两尾大鱼哩。”两泥巴小孩举起沾满泥泞的木桶炫耀。
叶正坤憨实笑道:“能干,能干。不过去玩别往河边跟村子外面去。”
“记着呢,没去。”豆苗道。
叶金宝也欢快道:“没去!”
叶以舒眯着眼睛看了看道:“别站在这儿,要吃就给娘送过去。”
“诶!”两小孩拎着木桶就跑。
今儿上午没吃到的黄鳝肉,今晚上总算能吃到了。
天幕渐渐黑沉,叶家院子的稻谷收尽。叶以舒一身痒得不行,赶紧打了水从头到脚洗了一遍。
灶屋上头的烟囱里,炊烟腾腾。施蒲柳把黄鳝切段红烧,鱼给做成了奶白的鱼汤。
香喷喷的味儿从灶屋里传出去,没等叫人呢,他爷奶还有小婶就已经在桌子上坐好了。
叶以舒笑容一收,搁下饭碗。
今晚饭桌丰盛,有鸡汤、鱼、黄鳝。叶家人吃得满嘴流油,叶以舒对上首的二位跟对面的人视而不见,一心给自己爹娘还有弟弟添菜。
吃完饭,上首两个老的没动。
李四娘见金兰起身要走,黑着脸道:“坐下,有事儿要说。老大两个也听着。”
在李四娘跟叶开粮看来,金兰再是童生家的女儿,那也是嫁入他们家好些年了。
今日这事儿一闹,丢脸的也是他们。
叶开粮这么重面子的怎么不恼,心里都气得快吐血了。
但有些话,得李四娘来说才好。
“我不管你们在家里怎么闹都行,但你在外面也敢那么说,败坏我家名声,你当我两老的是吃白饭的。”
“老二家的,你可考虑过家中还有豆苗,还有金宝!今儿这话真要被村里人信了,以后他俩一说有这样的哥哥,什么好人家愿意嫁进来!”
“而且金宝是要考取功名的,谁家读书人不重视名声!”
金兰一听,再不服气面上也得恭敬道:“娘,我知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