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稼禾
源源不断的土豆从县里四处运送过来,叶以舒忙得脚不沾地。他这边土豆粉一做出来,当即放在叶家铺子里售卖。
最后人太多,索性直接盘了个杂货铺,专门卖这些白糖红糖还有土豆粉。
这一年,从春始,苍径县的百姓就开始有收成。
那种得少的人家自己吃,一两个就顶饱了。正好填补了这会儿已经吃完了的粮食。
有钱买肉的人家,将那土豆与肉一炖,整个村子里都弥漫着香气。
再有那些个种得多的,比方说包子家、喜哥儿家,那新年没吃到的肉到这会儿也补足了。
现在的土豆虽然降价了,但按照现在的三文一斤,几千斤土豆也能卖快十两银子。
家里一下有了点儿家底。
村中热闹,除了送往叶以舒家工坊的土豆,处处还有县里其他酒楼、食肆甚至还有外地的商贩进村中收购。
这一下子,村中人手有余钱。
而县里冬日里难得没几个饿死的人,那收的税还比以往多了两三倍。
春季县官考核后,还没多久,县里直接给换了个县令。
县中人还不知,叶家就先知道了。
已经是傍晚,霞光散尽。
叶家此时早关了门,却忽闻有人敲门。
叶以舒开门一瞧,是那小书生,谈无名。
“叶老板。”谈无名仰着脸,对叶以舒粲齿笑开。脸上圆乎乎的,还带着婴儿肥。
叶以舒看他家奴仆跟他同来,笑着将人迎进去。
豆苗听说谈无名来了,想着都这个时辰了,兴许上门有什么事。
但走到院中,就听谈无名说:“县中调令已经下来,祖父要立即启程回京都。我与阿兄也要跟着祖父一起走,今日匆忙前来,是想来跟叶老板……”
转身,看见豆苗又冲他笑道,“还有豆苗道个别的。”
“在县里,很高兴能吃到您做的吃食,也高兴跟豆苗结交。不过今日一别,往后不知能不能相见……”
说着,谈无名眼眶泛红。
偏他还极力睁着眼睛,看着更是委屈了。
叶以舒心里泛软,没忍住,弯下腰来轻轻摸了下小孩的发髻。
“若有缘,早晚会相见。今日一别此后虽见不得出面,但也可以书信往来。”
豆苗连连点头,也堵着鼻子道:“我给你写信,你也记得给我写。”
谈无名抓住豆苗伸来的手,弯眼笑得不舍。
“好,我给你写信。你也不要忘了我。”
“不会忘的。”豆苗保证。
孩提时得来的友谊不掺杂任何东西,分外珍贵。不过有些玩伴能走过经年,历久深厚。
有的却在岁月中渐行渐远,断了往来。
不过当下要紧,且看他们以后吧。
谈无名没在叶家待多久,因为走得着急,所以这会儿还要回去收拾东西。
他一步三回头,最后还是叶以舒赶紧去厨房里提了半篮子家里做的酥肉,这孩子才脚步轻快地走了。
豆苗默默道:“他肯定有一半舍不得的是咱家的吃食。”
*
也不知春日是适合分别,谈家走后,宋枕锦也决定要去府城了。
走之前,他回了一趟村里。
宋仲河看到他回来,脸上盈满笑意。
“回来了,爹去买的豆腐回来,晚上正好煮鱼头豆腐汤。”
每次回来,最开心的莫过于宋仲河。
周艾站那屋檐下道:“杵在外面干什么,进屋来帮我烧火。”
“你自个儿烧不成。”叶以舒回她。
“就是不成,要吃你就得干活儿。”
“那我不吃。”
“不吃那换你相公来。”
这姓周的,当真是不饶人。
宋枕锦只要归家,宋仲河在,那饭桌上就会摆好了一桌子菜。
现在宋家房子修了,崔定习武也有了点成效,再有周艾的操持,宋家这日子也算过起来了。
宋仲河肉眼可见的高兴,但这高兴并没持续多久。
吃完饭后,就该说正事儿了。
宋枕锦放下筷子,看着又酌了几杯小酒的宋仲河道:“爹,我打算去府城。”
周艾忽然看来。
“去府城就去府城,难不成还不回来了?”
宋仲河啪的一下放下酒杯,胸口快速起伏,过了一会儿才哑了声音道:“又要走?”
宋枕锦道:“本该从师父那里学成之后就去府城的。”
周艾看身侧的宋仲河手在颤抖,眼眶也红了。她起身,悄然离开。叶以舒也离开,留他父子俩说话。
“那你之前怎么没提起过?”
……
“他极舍不得他那大儿子。”周艾与旁边的叶以舒道。
“还是愧疚吧。”先前做了错事,都没时间弥补呢。现在人又走了,也不知道人几年才回来。
兴许怕又如送去县里那样,十几年才回去。
周艾道:“我倒羡慕他有这么个儿子。”
“说得好像你不是他继母一样。”叶以舒道。
周艾胳膊肘往他这边一别,叶以舒躲开,抬头就见周艾没好气道:“就不该跟你这个哥儿说好话。”
“你那是好话吗?”叶以舒才不让着她。
父子俩在屋里没说多久,宋枕锦就出来了。不过后头不见宋仲河的人影,也不知道又抱着酒坛子去哪里了。
叶以舒问:“你爹不想你走?”
“他不想我就不走了?”宋枕锦看着身侧的人,长睫遮掩下眼中的犹豫。
他轻声道:“阿舒,我都安排好了。”
叶以舒:“嗯,安排好了就成。”
两人只在这里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收拾了些东西就离开了。走时,没见着宋仲河的人。
但周艾却难得跟上来送。
叶以舒拉着缰绳,看她。
“回去吧,你儿子又不跟我们去。”
周艾拧着眉头,嫌弃冲他摆手:“你一边儿去,不跟你说话。”
“行。”叶以舒对身旁的宋枕锦道,“跟你说的。”
他挪着让位。
周艾收敛了旁的情绪,望着那路旁的春草,声音低低道:“你爹我在家帮你看着,你安心在外求学。”
“谢谢周姨。”宋枕锦顿了下,眼里起了波澜。
周艾声音一重,越过他似看着那没心没肺的叶以舒:“照顾好自己。要有那个闲心,写一两封信回来。”
“好。”宋枕锦余光瞧着哥儿,眼神柔和。
“走吧,走吧。再不走天黑了。”周艾催促,退开让路。
叶以舒撑着宋枕锦肩膀冲着她摆手:“周姨,谢谢你了。争取我们回来,你再给家里添个丁!”
周艾刚刚酝酿好的不舍情绪顿时被叶以舒这句话拍散,她气急败坏道:“你个小兔崽子嘴里就没有一句好话!跟我滚远点儿,以后别回来了!”
“周姨,再见~”叶以舒笑得开怀。
宋枕锦看着哥儿侧脸,唇翘了下,可不知又想到什么,有些落寞地垂下目光。
赶路到县里,正好吃午饭。
宋枕锦也将要走的消息跟叶家夫妻说了。
“初八就走吗?”
饭桌上,施蒲柳头戴金钗,身着锦衣。瞧着的低调却也掩不住富贵。她跟逆生长一般,肤白面秀,只眼角几道皱纹。
她问的宋枕锦,却不见他回。
叶以舒见人在走神,道:“初八就走。”
叶正坤沉默不语。
这日子才安生多久,哥儿又得离开他们。
施蒲柳做了两年生意,人也自立起来。她心中只落寞一逝,不出片刻又着急道:“东西可准备齐了?娘跟你爹再出去采买些。”
说着就拉着叶正坤急忙出门去。
豆苗已经是个半大少年了,有叶以舒肩膀高。
“哥,我今年下场,你都不等我一起去府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