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稼禾
“小孩,叫什么?”叶以舒又问。
人家却不会他,只管将小舟圈在视线中。那模样,有点像狼守着自己的崽子。
“算了算了,先这么着吧。”
他家应该是跟小孩杠上了,在县里捡一个,来府城的路上又捡一个。兴许以后还得捡。
舟车劳顿,这少年没送出去,便让他住另一个屋子。
叶以舒不太放心让小舟跟他一个屋,但小舟不走,少年也不走。这看着是黏上他家小徒弟了。
叶以舒索给宋枕锦去安排,自个儿收拾收拾,早点躺下休息。
*
春雨斜飞,过河堤柳叶,尘埃消尽。自客栈往外看,河两岸挂了一片绿色帘幕。
晨起,客栈楼下大堂已经热闹起来。
叶以舒起床开门,带着一身困乏。宋枕锦则从旁边的门出,身后跟着一大一小。
叶以舒看宋枕锦的目光幽怨极了,哀哀切切,看宋枕锦跟看负心汉似的。
昨晚为了那两小的凑一起,又不放心这少年带着小舟睡,所以宋枕锦去看顾着二人,徒留叶以舒一人孤枕难眠。
他都抱着宋大夫睡两年了,一下人没在身边,睡得哪哪儿都不得劲儿。
宋枕锦抓上哥儿手腕,面露歉意。
“阿舒。”
“换个称呼。”
“……夫郎。”
叶以舒这才顺了气,先与他们一同下去用朝食。
四个人要了两屉小笼包,四碗粥。又来了三个小菜。
放县里,这一顿最多五十文钱,但这是府城,什么价格都翻一番,吃个朝食都要了他们一百多文。
这还是寻常客栈,换做其他酒楼,不得几两几两往外花。
这客栈住不得,得快点找房子。
他们对这地方不熟悉,只上午先打算去拜访宋枕锦要跟着学医的老者,再顺带看看他师兄。
德荣堂在兴安街,他们这会儿去本是先认认人,待找地方安定下来再正式登门拜访。
这医馆名声响亮,稍一打听就知道位置。
他们带着两小孩沿路找去,不用细看,到了兴安街就闻到一股药材味道。
那德荣堂招牌都做得极为华丽,乍一看不像医馆,跟那酒楼似的。
“瞧着比你们济德堂人少些。”叶以舒道。
这德荣堂前来往的都是仆从,门停的是车马轿撵。有大夫被仆从请出来,乘坐马车后匆匆离去。
“德荣堂名声响亮,请的都是府城的名医。要价高,寻常人家看不起。”
两人走到他家门前,便有人迎来问:“客官,看病还是取药?”
“不看病也不取药,我们来找人。”
“找谁?”
“贺伯愈贺大夫可在?”
“没有这个人。”店里的药童失了笑脸。
瞧他二人还算年轻,但后头带着两个小孩,定是哪家没钱的过来攀关系,求上门来看病。
这样的人他们德荣堂多了去了。
宋枕锦想了想道:“小哥面生,我们前些年来不曾见过。那贺大夫当时还是店里的招牌……”
“没有就是没有。没听过什么姓贺的大夫,你们要找,还是往别处去吧。不要耽误我家做生意!”
“且下次来时记得提前上门下定,大夫可不是当日有空的。”
怀着好奇上门,结果却被赶了出来。
怎么会没这个人呢?
叶以舒正想着是不是找错了地方还是怎的,忽见旁边黑影闪过。
眼见那新捡来的少年要冲上去揍人,他吓了一跳,赶紧给人抓住。
哪里来的小孩,脾气怎么比他还大。
少年挣扎,非要给那药童一拳。
这地方哪里是他们县里,万一惹到了背后的东家,人家轻轻松松使个绊子,他家宋大夫以后还怎么在这边混。
“小舟,让他别闹。”
小舟抓住少年衣角,仰头道:“哥哥,别闹。”
少年安分了。
叶以舒赶紧和宋枕锦一起离开这地儿。
“确定是德荣堂,你师父说的没错?”
“确定。”宋枕锦道。街上人来人往,他拉住不看路的叶以舒手腕,“兴许人家换了地方,我们先去师兄哪里问问。”
叶以舒点头。
也只有这样了。
宋枕锦的师兄在宝相街,位置在府城东边。
两人问路找去,却见他家门不开,人也不在。又去宋枕锦师父给的那医者的住址,依旧扑了个空。
这府城大,他们从西边走到东边,在外面耗了快一个时辰。连个人影子都没见到。
宝相街里,叶以舒干脆随便拉了个人问。
“这位婶子,您可知道这宝相街里的贺大夫现在住哪儿?”
那婶子手上挎着篮子,瞧着是刚买菜回来。
她防备地打量着两人,见身边还跟着孩子,才道:“贺大夫早不住在这儿了,但现在住哪儿,我也不知。”
“那你可知哪里能找到他吗?”
那婶子摇头道:“找不到,许久没在城里遇到他了。”
“那另一个叶大夫……”
“他倒是在,不过这个时候还在万嘉堂看诊呢。你们要找,去西街那边问问就知道了。”
叶以舒道过谢,然后道:“走吗?万嘉堂。”
“先找房子吧。”宋枕锦看着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两小孩,一个年岁小,一个还昨个儿才从水里捞起来。
叶以舒道:“行,先把他俩送回去。”
客栈在城南,走去费时,到了客栈后他们干脆吃了午饭,歇了一会儿才出门。
府城牙行多,叶以舒问了个口碑还好的,找了牙人就带看房子。
看来看去,最后还是选了离宋枕锦师兄近的,寻常院子,一个月租金要五两。
租好了房子之后,他们第二天就搬了进去。
来的时候家里收拾的东西多,被子被褥什么的直接给换上就能睡。又买了些菜,租房第一顿,叶以舒直接打了个涮肉火锅吃。
铜锅里热气升腾,在客栈克制了几日,总是能吃个爽快。
叶以舒面被热气蒸红,吃舒服了,才搁下筷子。
吃饱了,两人将小孩留在屋里,又锁了门才出去见宋枕锦师兄。
天昏黑,细雨濛濛。
两人在焦家门口,敲门几下,就有人来开门。
来人是个小孩儿,左右用红绳扎着两个发髻,那小模样跟宋枕锦的师父焦遇有几分像。
“阿锦叔!”
小孩声音响亮,欢欣地抓住宋枕锦的手往屋里拉。边拉边转着脑袋冲着屋里喊:“爹爹!娘亲!阿锦叔来了!”
原来是焦遇老爷子的重孙。
叶以舒顺手关门,看屋里焦诵出来。
焦诵还很年轻,二十八九。身边还有个妇人打扮的女子。一身枫叶红诃子裙,明媚好看。
“师兄,嫂子。”宋枕锦道。
宋枕锦拜的师父是的焦诵的祖父,焦诵亦是跟他祖父学的医术,自然该叫一声师兄。
叶以舒不算第一次见到他们,他将带来的上门礼递过去,笑着也喊了人。
“快进屋里坐。”女人招呼。
“小宝,跟娘去给你两个叔叔沏茶。”她将小孩带走,留他们说话。
“祖父之前捎信来过,信才到,你们也来了。”焦诵是个脾气温和的人,五官清正,说话也徐徐。
“先前没问清楚,来时不见师兄在家。”
“寻常我都在万嘉堂,祖父没跟你们说?”
宋枕锦道:“是我没细问。”
焦诵闻言笑开,手指虚虚点了点宋枕锦。“你啊,从小就是这个德行。只管自己,也不关心旁的。”
宋枕锦:“以后不会了。”
“师兄,我来找你,是师父说贺大夫也住这边。可我们打听过后,旁人说他早搬家了。”
“是,早搬家了。”焦诵叹道。
“这其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叶以舒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