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稼禾
叶以舒怕看不见人,边走边喊。到了更里面看不清路的时候,才点燃了火把。
他心中记着来时的路,一路往前。
树林上鸟雀早已经停歇闭眼,有人经过,也只是轻轻叫上几声,一动不动望着漆黑林下的红衣哥儿。
山中起了雾,温度渐渐降低。
火光映照着似乎一望无际的树木,像密布的网一样将人罩住。若没有经验的,轻易出不得。
“阿锦!宋枕锦……”叶以舒已经进来半个时辰,不见人影难免焦急。
“相公!阿锦!”他边走边喊,手上的火把随风摇曳。扑哧响动。
“相公……”
叫声嘹亮,穿过一丛又一丛树木。往远了去。
宋枕锦正背着老者,攀着树木小心走动。仰着看了眼星空,试图辨别方向。可那树木将天光遮挡,一时间只瞧得见零星几颗。
“你还是放我下来吧,自己先出去找找人,再来接我。”
宋枕锦不说话,保存体力。
他也常常在山中采药,知道山里是个什么情况。隔会儿一时雨,雨后温度又低,贺大夫又是个老者,放他一人尤其容易出问题。
宋枕锦就是不看在要拜人学医术的份儿上,也该救他。
不过这山路,极不好走。
“相公……”
依稀能听到一道呼唤,宋枕锦撑着树喘息的间隙细听。
贺伯愈在山上摔了一跤本就精神不济,这会儿强撑着身子也没多少力气。
宋枕锦凝神,低声道:“有声音。”
“你听错了,晚上山里只有鬼魅,专哄你这样的俊俏郎君呢。还不快些放下我,自个儿回去。”老头都气呼呼的,愣是说不动他。
“相公!”
宋枕锦猛地抬头,继续背上老者边走边回应:“阿舒!我在这儿!”
他一喊,吓了贺老头一跳。
贺伯愈道:“你可别把野兽招来!”
“阿舒!”宋枕锦喊得更大声了。
叶以舒耳朵灵敏,几乎在宋枕锦开口时就辨认出来。他心中一喜,又在宋枕锦下一声时辨别了位置,匆匆找去。
火把成了黑暗中的指引,宋枕锦看到了。
他看火把过来得飞快,看得心惊肉跳,急切道:“阿舒,你慢些!”
火光渐渐靠近,宋枕锦将贺伯愈放下,喘口气。
哥儿来了,宋枕锦心里的担忧只多不少。看人走到跟前,还没来得及说,就见哥儿将火把往地上一插,整个人扑进他的怀里。
清香拥了满怀,还有他的夫郎。
宋枕锦急促跳动的心平缓下来,顺着哥儿头发,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叶以舒紧紧抱住他,额头抵着他脖子好一会儿,才将后怕压下去。
贺大夫在旁边,两人抱了一下就松手。
宋枕锦解释道:“师父进山采药,摔了一跤。”
叶以舒:“快点回去吧。”
宋枕锦又将贺伯愈背起来,叶以舒拎着装了药材的竹筐,举着火把在前面带路。
贺伯愈道:“你们知道怎么下去吗?”
“知道,不劳烦您老费心。”叶以舒一个人往前走了几步,又倒回来,走在宋枕锦的身侧。
贺伯愈看着他夫夫俩,精神一松,恍恍惚惚睡去。
下了山,宋枕锦两人也还回去不了。
叶以舒去接了小童,让他回来开了门,将贺伯愈送进屋里。
宋枕锦给他治了腿,邻居那边又送来了些米粥。
小童看着他师父吃过,这才抹了下眼睛,趴在旁边守着人。
宋枕锦看这样子,道:“阿舒,我今晚在这里守着。”
就怕老人年纪大了,摔了一跤不止伤到了脚还伤到了别处。宋枕锦待着这里,以防万一。
小童抬头道:“不用,贺叔叔晚上会回来的。你们快回去吧。”
“晚上回来?”
“嗯。贺家几个叔叔都会每天轮流回来。”
自家亲爹在这儿,年纪又这么大了。他们放心不下,但白日又担心府城里的大人物还不放过他们,所以就有了这一出。
虽是如此,但两人还是等到了贺家人回来再走。
家里还有两个小的,耽搁不得。跟贺家人道了别,两人就驾着马车离开了。
夜已深,两人还没吃晚饭。
赶着马车到了自家租房的那条巷子,叶以舒见自家门口有人徘徊。是个男人,小厮打扮。
见他俩一来,立马背过身去,匆匆离开。
叶以舒跳下马车,追上去几步。
宋枕锦却将他拉住,示意他看门边。
“还伞的。”宋枕锦话里透着些疲惫,也不愿哥儿再折腾。
“谁大半夜的来还伞。我看他鬼鬼祟祟,定是有什么事儿。”叶以舒说着将伞拿起来,是之前宋枕锦借给旁人的那一把。
不过时间太晚,两人都饥肠辘辘,没心思计较。
热了饭菜吃过,又看屋里两个小孩儿已经熟睡,叶以舒才跟宋枕锦收拾收拾回屋。
许久没爬山,叶以舒也有些累。
他枕在宋枕锦的胳膊上,侧躺在他怀中。迷迷糊糊时,察觉到圈着自己的怀抱收紧。
叶以舒迷迷瞪瞪,睁开一点眼睛。
宋枕锦在他额上落下亲吻,轻声道:“谢谢夫郎。”
叶以舒闭上眼睛笑了笑,又扬起下巴。
宋枕锦懂了他的意思,低头鼻尖挨着他鼻尖轻轻蹭了蹭,亲在他唇角。
末了,将人又往怀中搂了搂,这才抱紧了人睡下。
在山中出事那会儿,宋枕锦最怕的就是哥儿担心。他知道叶以舒的脾性,等不见他回去必定要来找的。当时天已经黑了,就怕他进了山也出事儿。
好在,人好好的。
翌日。
睡了个好觉起,吃完早饭,宋枕锦将小舟带在身边,去了贺伯愈那里。
屋里就剩下个闫季柏,叶以舒也打算出门去。
见他走,闫季柏紧跟着人。
叶以舒:“我去做生意,你跟着去干嘛?”
闫季柏:“随便走走。”
叶以舒:“随你。”
锁了门,叶以舒后头跟着个护卫一样的少年,去了牙行。找了个牙人,说了要求后让他直接带着自己看铺子。
挑来选去,叶以舒还是想找个面积不不大不小,最好有个放东西的但仓库的房子。但这种不多,有也是价钱贵的。
那便只有仓库跟铺子分开。
一整日叶以舒城里城外跑,也算找到了合适的。
不过这铺子跟仓库都是一个东家的,不止如此,细细一打听,刚刚看过的那些大多都是一家的。
“夫郎可要?”牙人也累,下午看完,叶以舒干脆找了个食肆请人吃了点下午茶。
叶以舒道:“租金能不能再谈谈?”
铺子跟仓库一道出租,半年起租。两个打包一起,半年二百两。仓库倒是偏僻,值不了多少钱。但那开在东市里的铺子,半年就是一百五十两。
这般租房,怎么不去抢呢?
但牙人为难:“宋家夫郎,我跟你实话实说,你要的那铺子在东市里不算差,仓库也大,这价钱在府城算便宜的了。”
“若再便宜,像那只要几十两银子的你也看过,都是犄角旮旯里的,店面又小,您也看不上不是。”
“再谈谈吧。”叶以舒将茶杯推到人面前。
牙人苦恼,半晌叹道:“这样,我去跟东家那边说说。那边要是能松口,我再跟你联系。”
“好,那我就先谢过了。”
请人一顿饭,回去天已晚。
今日倒好,宋枕锦带了小舟去,回来得也早。
叶以舒在外面忙完,回来还有热腾腾的饭菜吃。两小孩坐在桌上,两人一条凳子。
叶以舒挨着宋枕锦坐。
吃完后,两小的自己洗脸洗脚,叶以舒跟着宋枕锦跟到厨房。
宋枕锦洗碗,他就跟到他后头,没骨头一样下巴搁在他肩上,靠着他。
叶以舒蹭了蹭宋枕锦肩膀,嗅着淡淡的药香,有些犯困。
他闭眼问:“你那边如何了?”
“没什么大碍。”宋枕锦动作徐徐,身子稳着支撑着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