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稼禾
“宋大夫都吃了这么多年了,这些个菜增增减减也都八九不离十,您瞧着点,我去叫我爹出来炒菜。”说罢,就飞窜而出。
在屋里还能听得到他在院中叫:“爹!客人上门,出来炒菜!”
叶以舒听了笑言:“这家人是看你从小看到大的。”
宋枕锦点头,道:“不错。先前是那少年的爷爷做菜。后来老爷子生病,做不动了,才交给他爹来。我也许久没吃,味道应该没怎么变。”
只听的院中几道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叶以舒转头一瞧,进来的除了那少年,还有那少年的爹娘。
“听阿毛说是宋大夫来了,有失原迎,还望见谅。”那中年男人领着头,低腰佝背笑着说话。
宋枕锦道:“张叔,我只是来吃饭的。”
“好,我现在就去做!”
那面善的婶子冲着二人笑了笑,着重看了一眼叶以舒,被惊的眼睛微睁,又笑着匆匆忙忙去了后厨。
叶以舒看他夫妻二人这样子,狐疑地盯着宋枕锦。他道:“难不成他家老爷子生病还是你给看的?”
宋枕锦道:“他们太过客气,一来就耽搁他们做生意,所以就不常来了。”
“你那时多大?”叶以舒好奇问。
宋枕锦道:“十四。”
叶以舒一惊,道:“你十四就敢给人看病,其他不说,胆儿挺大。”
宋枕锦看着哥儿灵动的双眼。
不知谁的胆儿更大。
他温声道:“当时还没出师,师父自然也在旁边。”
“十四都能如此,宋大夫医术高明。”叶以舒打心底佩服这种人,他拱手夸赞,话说得真心实意。
宋枕锦听得夸赞不知凡几,但鲜少把夸赞听在耳朵里。如今哥儿这般捧着,他脸却悄悄红了。
叶以舒见状,直盯着人瞧。
宋枕锦愣是被他瞧得面红耳赤。
偏偏叶以舒看的兴起,还要来上一句:“宋大夫脸皮真薄。”
宋枕锦只觉头脑发热。看了一眼哥儿,端着茶杯,故作遮掩地抿了两口。
叶以舒摇头赞叹:“红着脸喝茶也好看。”
“阿舒……”宋枕锦被逼无奈,只能叫他名字,让他收敛一些。
叶以舒怕把人惹急了,故作腼腆地冲他笑了笑。
“不说了,不说了。”
偏偏身后又传出那小少年低低的笑,叶以舒转头见宋枕锦还看着他,他满脸无辜道:“不是我。”
宋枕锦轻叹一声,又端起茶杯喝了两口,稳住自己心态。
两人点了三个菜,一荤一素加一个汤。都是寻常的家常菜,独独那乌鸡板栗汤最和胃口。
叶以舒喝了两大碗,浑身都是热气儿。之前驾车过来还冷,这会儿从里到外都舒服了。
结了账,两人又坐了会儿才驾着驴车离开。
叶以舒道:“还要急着赶回去,我们先把东西买了,然后再去看许掌柜?”
宋枕锦本就是陪着叶以舒来,自然无异议。
临近过年,县里格外热闹。他们驶着驴车走在道上,时不时就错身而过一辆驴车或牛车。
无一例外,车轱辘上都沾着泥泞。
“咱县里马车跟轿子倒是少见。”
“嗯,比不得其他县。”宋枕锦道。
逛了几个铺子,又专去集市采买了些散装的瓜子、花生。这些比在铺子里买要便宜一些。
诸如对联、门神、窗花,果子点心之类的东西买得差不多,大包小包地装上驴车,叶以舒就提着一盒点心,一壶酒随宋枕锦找上了许掌柜。
此时已经是午时过,琼楼里客人依旧还有大半。
许掌柜忙的脚不沾地,见叶以舒二人一来,抬手招了个伙计就让带着两人去二楼。
叶以舒本想说两句就走,但许掌柜却说:“既然是来看我的,便留下。等我叫人把你师父找来,也好聚一聚。”
匆匆说完,又有伙计将他叫走。
叶以舒只能跟着宋枕锦等着。
上了二楼,进了包厢,叶以舒就道:“你说我们今日还能回去吗?”
宋枕锦看着那双狐狸眼,见里面没有恼怒,才放心道:“可能会晚一些。”
等了一会儿,桌上又上了一些茶点。
叶以舒坐累了起身,立在窗边往外看。
这居善街是县里最繁华的一条街,街上灯笼换成了喜庆的红色。如火龙一般绕在整条街。
现在虽然没亮灯,但依旧能感受出几分过年时的热闹。
“要是晚上,这条街不知道有多好看。”
“那晚上出去看。”叶以舒回头,宋枕锦已经站在了他身后。他眉梢一扬,道:“还得赶回去呢。”
宋枕锦与他隔着几尺的距离,有心想让哥儿留下看看,但这样的话又得耽搁一日。
他想了想,便没有开口。
大约在这儿锦绣雅致的包厢里待了两刻钟,叶以舒看着端坐的宋大夫开始昏昏欲睡。
想着也许是昨晚没睡好,叶以舒难得起了一丝愧疚。
所以他并没有叫人,还是看着宋枕锦开始点头时,悄悄挪了过去。
宋枕锦似有所觉,迷糊睁眼看了他一下。
叶以舒只当不知,手里摆弄着茶杯。
兴许是包厢里无声,又有暖烘烘的热气儿。一刻钟后,宋枕锦软着身子往桌上倒。
叶以舒迅疾抬手,掌心托在他脸上。
触之异样,叶以舒分神了一瞬。
应该是比他的脸滑嫩些。
叶以舒保持着手掌托着人的姿势,另一只手抬起撑着额角,就这么看着人家。
发呆了一会儿,手撑得有些累了。叶以舒动了动手指,不小心捏了下宋大夫脸上的肉。
目光触及那唇,猝不及防,驴车里的事儿又闪过眼前。
他半阖着眼,抬手将宋大夫脑袋搁在自己肩膀。宋枕锦的睡眠质量一贯挺好,这样也没醒。
他出神地盯着门口,心里问自己,当时脑袋里是灌了水?还是真的有那么点儿意思……
人生头一次没经验,翻来覆去地想,最后得出的结论依旧是:美色当前,气氛暧昧,是个凡人都忍不住。
所以当时那种情况是极为正常的。
叶以舒说服了自己。
又因为昨儿晚上做的孽,这会儿给宋枕锦当靠枕当得所应当。
第39章 年
没多久, 门被推开。
“瞧瞧都睡着了。”老者声音沧沧,却满含笑意。
叶以舒肩膀一轻,抬眼看去, 宋枕锦已经站了起来, 端的一副清醒样子拱手对着老者道:“师父。”
焦遇笑着走近, 手托着宋枕锦的手一抬, 道:“听你许叔说你成亲了。”虽笑着,但话里有些怒意。
自己的徒弟成亲, 他一个当师父的居然还是在其他人口中听到这消息。
怎么着?
他徒弟眼里没他这个师父了?!
也不知是个什么人,让他几次劝说都不答应成亲的徒弟成了亲!
他转眼看着叶以舒,目光含锐, 因着胸口的那股气, 不免就带了一些审视。
叶以舒笔直地回看过去,只头微点, 不卑不亢道:“老爷子好。”
老爷子眼睛一凝。
还没见过这般气质的哥儿。
相貌跟徒弟也配。再再想想自家徒弟刚刚愿意靠在哥儿肩上,他面上笑容愈大。
他自己的徒弟自己知道, 就不是个张扬的。成亲不告诉他,兴许是不想办得太过高调。
只一过眼,老爷子就说服了自己。
宋枕锦见自己师父面色和缓, 在桌旁坐了下来。他道:“师父,这是阿舒, 叶以舒。”
焦遇笑着点点头, 脸上褶子愈深。
“都坐,都坐。”
话落,许掌柜自个儿拎着酒坛子进来。
他朗声笑着道:“我先前还说呢,你徒弟你悄悄成亲,居然连你也不知道。”
许掌柜将酒坛子往桌上一放, 拎起衣摆,坐在老爷子身边。
叶以舒衣袖被轻轻扯了扯,他看了一眼宋枕锦。
宋枕锦道:“放心,没事。”
叶以舒坐下,压低声音道:“宋大夫,你要不要明白告诉你师父我俩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