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萧寒城
康醒时脱口而言:“司徒钊是作恶多端, 多行不义必自毙。”
康怀寿缓慢直起身来, 左右欣赏自己修剪的枝叶:“皇上这么多年会不知他的德行吗,照样口口声声喊他‘相父’。皇上多年来心中一直忌惮北党,忌惮你父亲, 可借着此次谢云的案子,他的刀刃居然如此干脆, 挥向了一直支持他的南党,难道不蹊跷?”
康醒时思索了下,随即笑道:“这有什么, 从前皇上是东宫太子,自然要借南党之势与北党抗衡,如今坐在帝位上,就得想办法权衡势力,阻止党争了。因此皇上自断一臂摘了司徒钊,实则是刮骨疗伤之举,父亲,我说的对不对?”
康怀寿也看着他轻声一笑,又沉声指正道:“若是个杀伐果断胸有大义的明君,你这思路是没错。可咱们皇上的私心重于公义,能让他在半年之内就下决心砍断司徒一族,你的瑾哥从中推波助澜,功不可没啊,而且——”
“而且什么?”
“皇上如今信他。”
“……信?”
康怀寿苍老的眸子渐深:“重翻旧案、罢免奸相、改制科举,皇上看似没有直接参与推动,可桩桩件件都从中协助默许了,几乎每一步,也都是照着阿瑾的想法走的。”
康醒时见父亲的神色间有些复杂,蹙眉犹豫问:“那父亲可是认为,瑾哥做错了什么?”
提到谢瑾,康怀寿一脸宽和地笑了笑,还有几分骄傲:“阿瑾君子无瑕,又有君王风范,莫说当世鲜有,纵观千古,也未必能有几人与之比肩,大雍乱世能有他,乃不幸中的万幸。无论他做什么,都是为了复兴大雍,为百姓谋福祉,自然不会出错。”
康醒时不解,可一时又不敢往深处想,迟疑问道:“既没做错事……皇上信他,瑾哥在宫中的日子不是能好过一些,这难道不好么?”
康怀寿放下裁刀而立,注视着那不染一尘的洁白花瓣,白眉间添了几分浅淡的忧愁:“情爱耽人呐,我是怕他到时候,便狠不下心了——”
……
裴珩和谢瑾前脚才回了宫,殿前司那边就立刻来回禀审讯赵侗的结果。
“皇上,赵侗一口咬死,说是因看不惯秋闱新制才主张闹事的,皆是他一人所为,无人指使。”
裴珩嗤笑:“一个穷书生,放着大好前程不要,非得来建康做亡命徒,其他人都消停了,就他不肯罢休。你信么?”
“这……”
谢瑾在旁支招:“你且去告诉赵桐,惠州已有人揭发了他,再试试他是什么反应。”
殿前司护卫看向裴珩。
裴珩颔首会意,让他就按照谢瑾说的去做。
等人走后,裴珩才问他:“朝中到底谁是惠州人?你是不是心里已猜到,这赵侗是受谁的指使了?”
“皇上,可还记得秦焦?”
谢瑾又在自己的记忆中确认了下细节,才说:“秦焦三年前参加秋闱科考,便是与这个赵侗结伴而行,从惠州一道来的建康。”
裴珩皱了下眉:“都三年前的事了,不过两个穷酸的考生,皇兄怎么也记得这般清楚?”
他今日从见到康醒时起,心头的那阵酸劲便没压下去过,听他对两个考生都如此上心,那股劲不免又涌了一丝上来。
谢瑾没察觉出他的不快,只如实道:“当年发生了一桩考场舞弊案,有官宦之子买通糊名誊抄试卷的官员,替换盗用他人文章,秦焦与赵侗正是当年被调换文章的受害者,查明真相后父皇下令又单独为他们加试了一场。这案子三年前正是由我主审办理,所以对他们二人有些印象。”
裴珩这才想起三年前的确有这么一桩震惊全国的案子,将那股酸意才又消解了。
他又凑到谢瑾耳边:“那这么说来,你还算是秦焦的恩人,他却还恩将仇报,整日盘算着如何害你。皇兄,你说他是为了司徒钊报仇,还是单纯记恨你?”
谢瑾淡淡瞥了他一眼:“恩将仇报的人还少么?无所谓了。”
“东郭先生,也不是你这么当的。”
裴珩调笑拱火说:“那赵侗狼心狗肺,不念旧恩,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你骂得如此不堪,何止是该死。皇兄是想将他凌迟挑筋,还是剥皮烹煮?朕都遂了你的心愿。”
谢瑾声音冷肃了些:“不必,按律处置便是,我不懂皇上的那些趣味。”
裴珩听到这勾唇一笑:“怎么不懂?皇兄忍的时候,朕看你挺懂。”
他咬住了那个“忍”字。
谢瑾眼底掠过一丝不自在,贡院的风波已暂时处理完了,便打算离了陵阳殿继续去操办大婚。
“皇兄啊。”
谢瑾听他这声暧昧戏弄的“皇兄”,周身一凛,下意识又要动手,可一回头,却发现他只用轻轻握住了自己的手掌。
谢瑾一怔,无奈渐渐放松下来:“你这是,做什么……?”
裴珩精致上扬的眸子里,盛满了再直白不过的卑劣欲望。
无论是身子煎熬了一个月,还是今日见到他,听别人缠着他喊“哥”,这股欲望不停地冲破禁锢,都快到了顶峰。
可许是今日受了康醒时的启迪,裴珩逼自己先耐下心来,换了个路数。
他仰起漂亮的面庞,望着谢瑾,放下姿态先与他讨价还价起来:“康醒时帮了你,你就对他那般好脸色,还答应专程出宫送他;今日朕在楼上也替你挡了一回,皇兄是不是也该有所报答?”
谢瑾自然知道他要的报答是什么,一口回绝:“我没有什么可报答皇上的。”
裴珩拿话抬他,气息暧昧:“你是东郭先生,不会忘恩负义。”
“现在不是了。”谢瑾还是要走。
裴珩心中一急,差点就按捺不住,忙说道:“那你是……我哥。”
他忘了说“朕”。
谢瑾呼吸一滞,这话似是一条春虫,钻进了他的体内,试图腐蚀啃噬他的心智和防线。
他默默忍下一口气:“这是两码事,你如今已是要——”
裴珩打断:“朕与鲁二一直都有婚约,皇兄难道是最近才知道吗?”
谢瑾皱眉。
裴珩滑动喉结,又用沮丧包裹住浓烈的欲望,半哄半骗地在他耳边说:“皇兄,不差这么几日,就当是大婚之前,再陪朕疯一回,好么……”
裴珩的耐性只剩这么点了,再多的也拿不出了。
所以他但凡窥见谢瑾脸上有一丝动摇,就趁虚直入,暴露出强硬贪婪的本性,捧着谢瑾的后脑吻了起来。
“唔……”
唇齿亲密交缠在一处,爱欲肆意蔓延。
且这吻目的性十分明确。
他逼着谢瑾陪在他亲手布置的红帐囍字中与自己痴缠,天旋地转间,还要拉他下水,与自己在偷欢的罪恶中共沉沦。
谢瑾一阵回神惊醒,忙推开裴珩,拧眉大口喘气:“那你答应成婚之后,绝不……”
这话没过脑……
他一说出口便后悔了。
可裴珩没给他反悔的机会,几乎是脱口而出:“朕答应……!”
虽听着他这声许诺听起来极不牢靠,可也算是为他们溢出来的欲望,暂时找了个容身之所。
谢瑾身子已经软了,又用残存的理智避开了他的吻,艰难地将额头趴在他肩上:“那也,别在陵阳殿……”
陵阳殿是婚殿,不容他来亵渎。
裴珩急得不行,什么都答应:“好,你说去哪?”
“……弄月阁吧。”
裴珩便朝外高声喊道:“来人,备轿,立刻!”
第47章 云端
御驾亲临。
用的是十六人抬的宝辇。
人多, 会快些。
谢瑾没让裴珩在辇内就得手,毕竟稍有动静,就会让抬轿的宫人察觉出来。
裴珩也答应了, 怕会忍不住, 起初也没挨着他坐。
但两人面对面, 哪怕此刻什么不做,什么不说,只要视线一触,便能立刻引燃。
谢瑾坐上宝辇, 就没了后悔的机会。
可只要一想到他们大白天仓促去弄月阁是为了什么, 潮红就要止不住漫上来。
裴珩见谢瑾这般模样, 欲念更是膨胀得不行。
他厉声不耐催促:“再快些!”
宫人抬辇,几乎已跑了起来。
裴珩掀帘看了眼, 这路程还没过半, 弄月阁实在是离得太远了。
他没忍住,还是过去坐到了谢瑾的身边,二话没说抓住了他的手,往下放在了自己那滚烫的地方。
谢瑾如触尖芒, 下意识地就想收回。
裴珩强控住他的手腕, 犹如得了沙漠之中终于尝到了一滴解渴的甘泉:“不动,你放着就好。”
谢瑾耳根也红透了,拧眉问:“……用你自己的手不行么?”
裴珩面上又染了一分醉意, 说不出是餍足,还是更不知足了:“这不一样, 皇兄的手比朕的好看,也比朕的软……”
谢瑾低头也看了眼自己的手,可注意力一下被自己的掌中之物吸引走了。
他真不是故意, 而是因为那实在是太过瞩目……
他忍气别过头,“不知廉耻……”
裴珩似有若无的地在他颈间一笑:“你骂人了,皇兄。”
谢瑾努力屏着气息,止不住泛起丝丝清冷的恼意:“你不该骂么?”
裴珩看着他这张清高的面孔,又望着他的手,越是自相矛盾,就越是心痒难耐:“该骂。朕就喜欢看你骂人的样子,等会再多骂几声给朕听听,今日给你机会,想怎么骂朕就怎么骂……”
“别说了……”谢瑾抿唇,面色不悦。
不知为何,裴珩觉得谢瑾这人越是要矜持端着,就越是涩气勾人。
他没忍住,大掌便去握住了谢瑾的那只手,试图动了起来。
谢瑾眉头一深,气急无奈:“你怎么又……”
他说好了放着不动的。
裴珩眼底掠过迷离,将他的五指抓得更紧了些,惯会为自己找借口开脱:“路上颠簸,在所难免……都是这帮下人的错,放心,朕等会儿,一定好好罚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