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 第56章

作者:萧寒城 标签: 宫廷侯爵 正剧 白月光 HE 古代架空

“皇上, 于震洲将军已基本收复两州全境。按先前皇上旨意,兵部初步预算了明年拨发给各支军队的军饷,其中除了淮东、淮南、定安三军, 另有鲁家军新作为西路前锋,具体数额还请皇上过目。”

这段日子裴珩还没法上朝, 所以有需圣裁之事,皆报丞相初审后,由官员入陵阳殿禀报。

此时, 兵、吏两部尚书都跪在寝宫数米长的梨花屏风后。

韦廉说罢,就将军饷预算的奏报转交给姚贵,由他帮忙呈到御前。

却不想姚贵绕到屏风后,将那奏报先递到了谢瑾手中。

裴珩因伤势还未痊愈,费不了太多精神,谢瑾回宫后就一直住在陵阳殿,除了方便照料,也替他分担些政务。

谢瑾就端坐在龙榻上,面前临时摆了张书案,用以批阅朝中奏文。

裴珩则心安理得地枕在他腿上旁听。

谢瑾细致看了一遍,拨动算盘核对后,道:“韦尚书办事稳妥,别的倒是没什么,只是我看这军饷总额比前两年多了近四成。国库一向紧张,这么一大笔钱,韦尚书可有把握兑现?”

说着,他轻拍了拍腿上的人,示意他军饷是要紧事,须得起来看一眼。

裴珩懒得起,就用手举着那奏报贴脸看。

谢瑾也纵容着没说什么。

韦廉谨慎回答:“殿下英明,今年预算的确是比较往年多了,兵部事先将两州的税收与战俘所缴算了进去,应当没什么问题。另一部分军饷是现钱,也就是从皇上大婚挪用过来那笔。”

谢瑾听到他那桩黄了的婚事,面上略微尴尬,又淡淡称许道:“嗯,能筹足钱就好。军饷充足,来年打仗总能多些胜算,韦尚书费心了。”

裴珩听到这没由来笑了一声,撑肘坐起,低声凑到谢瑾耳边邀功:“这么一大笔钱,可都是朕费尽心机倒腾出来的,你怎么不夸夸朕?”

“嗯,知道,皇上英明。”谢瑾蹙眉低声敷衍,生怕被人听见。

裴珩见他隔着屏风还在朝臣前这般拘着,陡生绮思,故意去亲了亲他的嘴角。

可这并非只是心血来潮。

裴珩这几日动不了,但瘾没戒,他最近与谢瑾又整日待在一块,欲念不可能压得下去,所以往往是不分场合、不分时间的就想与他纠缠。

何况,他觉得谢瑾也需要这样的亲吻,来忘却某些创伤,承载他压抑的痛楚。

哪怕只能暂时抚平他的眉心——

“哥……”

谢瑾这会儿瞥见他那楚楚的狐狸眼眯了起来,气息不由一乱,还是凭着理智先推开了他,拧眉低声:“等会,正事还没完……”

下一个是吏部尚书许一鸣,准备禀报秋闱殿试最终的结果。

可这人也是个老学究出身,最喜长篇大论,往往要先将有用没用的车轱辘话说上一通,又臭又长。

今日许尚书已有意克制了,但还是本性难移。

他干巴巴地没什么重点,居然从头开始说起今年的秋闱如何如何:

“……吏部在贡院共设了三场文试,在兵部校场设了五场武试,其中文科考生共计两千一百七十二名,武科是今年新设的,应试考生虽没有文科考生多,但也有四百七十一名,经这层层筛选呐……”

裴珩实在没了耐心,便去一把搂住了谢瑾的腰,不管不顾地吻了起来。

谢瑾唯恐弄疼他的伤口,又怕发出声音被他们听见,只得红着脸被迫迎合。

他们早已不似当日那般生疏。

尤其是裴珩,他纵情其中,又掌控得恰到好处,发出了只有彼此能听见黏腻水声与缭乱气息,温柔讨好,费心取悦。

他是个天生的风月好手。

几回合下来,谢瑾除了彼此吻声,已听不见旁的声音了。

“哥,你看看我……”裴珩吻着他忘情地说。

“嗯……?”

谢瑾听言缓缓掀起眼皮,近距离看着裴珩。

此刻裴珩炙热痴缠的眼眸中,只有自己一个,旁的再也容不下。

爱意伴着欲望几乎要溢了出来。

无论真情假意,都足以让谢瑾暂且抛却连日来的烦忧不快。

可他又不敢多看,只得将眼睛匆匆闭了回去,然后感受着裴珩更为疯狂而温柔的攫取。

直到姚贵清嗓一咳,两人才难舍难分。

“皇上,殿下,这是许尚书呈上来秋闱及第的进士名单。”

裴珩意犹未尽,又在谢瑾颈上落下黏腻一吻。

“嗯……”

谢瑾没敢再亲了,尽力平复了下,便打开那卷轴。

结果他一眼在前三甲中看到了个熟悉的名字,不由一愣,又诧异看向了身旁的裴珩。

二甲第一,康醒时。

就听得许一鸣愤懑难忍道:“皇上,微臣还是以为,按照大雍律例,康醒时因其父弑君谋逆,理应从进士名单中除名,且当贬入奴籍,不得再参加科举。否则天理何在?国法何在?”

谢瑾听言心思又是一沉,无从辩驳。

裴珩手臂仍抱着谢瑾半个身子,目色一深,当即嗤了下,终于发话道:“朕在尔等折子中应当批得明明白白:此案不连坐。许尚书是看不懂字,还是决意要抗旨?”

他不容置喙:“朕看不必再议,名单就按照这一份拟定,即日发榜。”

“皇上……!”

裴珩冷声:“朕乏了,都退下吧。”

许一鸣还欲进谏,就被韦廉起身一把拉离了陵阳殿。

殿内安静下来,谢瑾的心中却久久不得平静。他又阅了几本折子,可翻来覆去,也没看进去几个字。

裴珩用大掌覆住了谢瑾的手,玩弄起他的手指,又抽走了他的笔:“皇兄可是有什么想问的?”

得知康醒时名字尚在金榜上,憋闷了这么多日,谢瑾的确是有话想问。

“所以,这案子最后究竟如何判的?老师他……”

“查完了,没判。”

裴珩正面望着他:“康怀寿被软禁在文澜阁藏书院中,太师府也只是让人盯着,里头的人一个没动。”

谢瑾心底暗松了口气,又皱起眉:“为何,没判?”

这案情其实再清晰不过,单从律法量刑的层面看,没有难判的道理。

无非是砍首示众,株连九族。

裴珩却说:“康怀寿的罪不好量刑。”

他将额头轻抵在谢瑾的鼻尖:“哥,他是你授业恩师,他说自己是为了你而要杀朕。所以当下无论判他活罪还是死罪,都容易成为你的一块心病。”

谢瑾垂眸看着裴珩的青丝,怔了片刻,忽也意识到自己不应再消沉回避此事。

可他没发觉从方才起自己就一直握着裴珩的手,且不由越来越紧,像是在积攒决心:“那么明日,我想去见他一面。”

第67章 菩萨

建康的秋日历来短暂, 才入十月,空气中便有了潮湿砭骨的冬意。

因查案审案,刑部羁押了康怀寿不少学徒门生, 使得这偌大的文澜阁看起来实在冷清。

连地面枯叶堆积, 都无人打理, 全凭秋风清扫。

藏书院这两日皆由重兵把守,封住了所有门窗,密不透光。

康怀寿还穿着当日寿宴上的那件袍衫,不过被磨损脏得厉害, 宛如旧袍。

经半个月不见天日的幽闭, 他神色已逐渐板滞, 意志消颓,只能靠读书作文以纾解, 强撑精神度日。

今日康怀寿又伏在案前疾书, 下笔流畅,文章一气呵成。可写完之后,他又忽发起狂来,觉得哪哪都不如意, 无端暴躁, 就将文稿狠狠揉成一团,用力扔进了身后狼藉的废书堆中。

“废了,全废了!”

忽听得一阵沉重悠长的推门声, 一束晨光从大门门缝中透了进来,刺得康怀寿一时睁不开眼。

他皱眉愣神, 还未适应那阵光亮,先辨出了那人的脚步声。

“阿瑾!”他难抑激动,忙弃笔大步走了过去。

“老师……”

短短几日, 康怀寿原本的灰发就已全白了,面容也苍老了不少。谢瑾见他这般,顿生怜悯之感,不由微微哽咽。

“阿瑾,你来了!”康怀寿面上难掩欣喜,甚至还有一丝癫狂。

可他一旦适应屋内光线,很快就看到了谢瑾手中所提的食盒,不由皱眉警觉,面色骤然一变,往后退了半步:“是裴珩让你来的?!”

“是学生想见老师。”谢瑾知他误会了,先将那食盒放到桌上打开,耐心劝慰解释:“这些饭菜没有毒,是师母早上亲自下厨做的,都是您平日爱吃的菜。您放心,康府上下一切安好,醒时他还不负所望中了榜眼。过些日子他就能启程往北从军了,也好暂时避开建康的纷扰。”

康怀寿此刻精神异常敏感,似乎没听他这些话,只是多疑看着那几盘菜,冷声甩袖道:“我不吃,你拿走吧!”

谢瑾见他还有顾虑,于是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夹菜,打算自己先尝一口。

哪知康怀寿见状一急,当即抬手就重重打掉了谢瑾的筷子——

菜也掉在了地上。

“糊涂——!”

康怀寿气急败坏,面色涨得通红:“你可知裴珩要是真在菜里动了手脚,他都不用背负弑兄罪名,只需一句你我师徒反目,他就能一箭双雕,轻松坐收渔翁之利!阿瑾,你怎能对他如此没有防备!”

谢瑾听言蹙眉无奈,缓声叹息,先弯腰去拾那筷子,而后温声笃定说:“老师,他不会害我。”

“他不会害你?”

康怀寿怒气上涌,厉声质问道:“他害你害得难道还少吗!?不说别的,你好好一个男儿郎,本该娶妻生子,却为他这般桎梏欺凌。你当真以为,你们以兄弟之名行苟且之事,只要藏掖得紧,为师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么?”

谢瑾的心猛然被揪紧,面色羞赧发青,抿唇说不出话。

康怀寿见他这心虚反应,又是恨铁不成钢,苦笑骂道:“阿瑾,情色耽人,你终究是着了他的道!”

谢瑾紧绷着下颚,想主动揽下罪责:“是我的错,是我未能坚守本心……先引诱的皇上。”

康怀寿自然不信,“阿瑾,莫要忘了,都说天下最薄情寡性的,是天子与妓子,他可是两样都占了。他从小在风月场所做小倌,学过那些不入流的本事,他若要讨好一个人,就有千万种虚情假意的法子哄你开心。他如今又是皇帝,身边最不缺形形色色的美人,图个新鲜罢了,他对你有几分真心?而你却要为那系之苇苕的雨露恩情,背弃为师,去保他的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