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 第55章

作者:萧寒城 标签: 宫廷侯爵 正剧 白月光 HE 古代架空

谢瑾微微一愣。

可这本不是他该面对的选择。

他也不愿做任何选择,只想凭当下的本心行事。

“老师……对不住了。”

谢瑾持剑朝他作了个揖,便没有再迟疑,转身抱着裴珩从窗外翻身而出。

“阿瑾——!”

不及康怀寿下楼,两人已顺着屋檐滚落下去,仓皇跳到了街边。

这一带太过偏僻,容易遭人埋伏。

哪怕北朔使团就此罢休,康怀寿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他将事情做到这份上,定会留足后手。

只怕很快会有刺客追上来。

谢瑾吃力地背拽着裴珩,不敢半分懈怠停歇。

他寻到了来时的那辆马车,一剑凌厉斩断了马车的横木与马颈上的鞧带,就抱着裴珩先上了马背。

“驾——!”

两人共乘一马,谢瑾从后环住裴珩的身体,掌着缰绳,挥鞭疾驰而行。

裴珩也知道他们并未脱离危险,虚弱提醒:“皇兄,返城中几条道上,恐也有埋伏……”

“嗯,”谢瑾越是紧张,神色就越是寡淡:“我们先往西行改道郊野,那边有镇村,且离谭相的府宅近。你伤得太重,恐怕拖不到入宫了,得想办法尽快包扎医治。”

马不停蹄。

裴珩望着谢瑾坚毅清冷的侧脸,忽笑了起来。

结果不慎被喉间泛上的血给呛着,又面色痛苦地咳了几声。

谢瑾低眉无奈:“都伤成什么样了,还有心思笑?”

裴珩听话敛了笑,可没放过眼前名正言顺向谢瑾示弱的机会。

他借着马背上颠簸,仰面往后,将脑袋枕靠在谢瑾肩上,微眯起勾人的狐狸眸子:“皇兄今日……好生英勇啊。”

第65章 病症

谭瑛不喜闹市, 她自立门户以来,就一直居住在城西一间宅院。

天色正暗,后院的门就被人重重拍响。

相府下人一打开门, 着实吓了一跳, 只见两男子满身是血, 一个疲惫至极,一个不省人事,却彼此紧紧依偎着。

“皇上重伤危急,速去、速去告知……你们谭相!”

……

很快, 裴珩就被安置在相府厢房中。谭瑛先请了附近的大夫为裴珩清创止血, 又让人暗中传召御医过来。

已过半个时辰, 眼见血水还在一盆一盆地往外端。

忙活半宿,谭瑛站在屋外, 才对谢瑾抛出心中诸多疑虑:“殿下, 皇上究竟为何会伤成这样?而且皇上身边怎么只有您,殿前司为何无人伴驾?”

“说来话长,”谢瑾面色发沉:“简而言之,是我老师与北朔使团联手设计弑君……至于皇上为何会只身冒险去见使团, 我也尚未弄明白。”

谭瑛清丽的脸一震:“弑君……康太师和使团?!”

她一时无法将这几个词联系在一起:“殿下说的可是真的?”

谢瑾目如寒星, 焦灼和不安都藏在里头。

他转向谭瑛一揖,郑重道:“谭相,皇上不知几时能醒, 但有些事刻不容缓。为稳朝中大局,在下不得不先擅作主张, 恳请谭相相助——”

谭瑛神情微肃,也躬身朝他一拜:“殿下已于危难生死间营救回皇上,还有什么要做的, 吩咐便是。”

谢瑾身子疲惫,思路仍然清晰:“皇上伤势未定,不宜对外声张,以免被有心之人利用,动摇人心。还望谭相能暂时封锁贵府今夜所有消息,同时宫中也需有人应对,这是其一。”

“其二,谭相需派可信之人速持御前金令,密调殿前司两千与城防兵一千,分为三股。八百人马护卫相府,确保皇上安全;大部队则往北,震慑北朔使团,好让他们尽快撤离建康;余下的……暗中布控康太师与他的同党,防止再生动乱。”

谢瑾说到这,忍不住涌上一股气,咳了几声。

谭瑛有些担心,先岔开了话:“殿下脸色看起来不大好,您身上也有伤,不如先去歇息?”

“无碍,”谢瑾调整平复了下,又继续说道:“还有其三,眼下秋闱刚刚结束,康太师只怕无心再担任主考官一职,但科考关乎国运,还有那么多考生在建康等待结果,不可因此耽误张榜与改制事宜。所以,谭相还需分出心思,与吏部和贡院尽快商榷对策——”

谢瑾刚历过生死,还能思虑得如此周全,且有条不紊,谭瑛也对他心悦诚服:“殿下所言极是,旁的还有么?”

“这几件最要紧,其余的,我想等皇上身子好些,与他商量后再作打算。”

谢瑾抬眸望向檐后疏月,添了分凉意:“眼下他伤情未定,生死未卜,我无法分心处理旁的事务。所以朝中之事,还得劳烦谭相多多费心了。”

“殿下言重了,这亦是琼珠职责所在。”

……

头几夜往往是最难挨的。

果不其然,后半夜裴珩身子就开始烧得滚烫,浑浑噩噩间,呓语不断,连昏睡时都狰狞。

相府的下人没在御前伺候过,畏缩放不开手脚。谢瑾便一直守在裴珩榻前,换药喂水皆由他亲自照料。

次日夜间,裴珩才被梦魇彻底惊醒,一时间大汗淋漓。

“哥……!”

谢瑾晚上与谭瑛议了事,刚趴在榻边闭目歇会儿,听到这声就清醒了,下意识先用手背去贴他的额:“阿珩?”

热已消退了。

“来人!”他眉宇还未及舒展,便去传召屋外的御医。

几名御医仔细看过后,确认裴珩腰间和心口两处最重的伤已不足以致命,算是渡过了险关。不过全身伤口愈合还需一段时间,精气神也得慢慢养回来。

直至此时此刻,谢瑾紧绷了两日的神经才得以松弛下来。

可紧接着,心底一股压抑已久的怒意又漫了上来,取代了他这两日的不安焦灼。

御医退了下去,屋内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裴珩从前也吃过不少苦,可眼下实在娇气得很。他的眼皮耷拉半垂着,对着谢瑾,唇微微翕动央求:“渴了……”

谢瑾面色稍暗,还是先耐着性子起身去倒水,试过冷热后,扶裴珩坐了起来。

裴珩本想趁病让他喂自己,可一瞥见谢瑾眼尾的愠色,又把话憋了回去,接过杯子自己喝。

他用余光察言观色,过了会儿,又示弱试探:“皇兄……?”

谢瑾胸中意气还是无法消解,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肃声问:“所以,皇上为何要去那偏僻之所,单独会见北朔使团?就算要见,又为何不事先告知朝中其他人?”

裴珩心虚的视线落回杯中,一时抬不起来,故作无辜:“使团约见朕,朕就去了,没想那么多而已……”

谢瑾知他又在撒谎,肩膀稍沉,便拿出那半枚沾了血的玉珏对峙,“那这是什么?这并非皇上贴身佩戴之物,可是谯丽给你的?”

裴珩见到那玉珏,神色一凛,才想起自己居然疏漏了这玩意。

他一时哑口心急,就想伸手去夺回。

结果不慎,反而扯裂到了腹部的那道剑伤——当场又溢出了鲜血。

谢瑾神色一变,忙弃了那玉珏,上前为他止血,低眉责骂:“皇上不想说,不说就是了,我又不会真抢你东西,何必拿命再开玩笑——”

裴珩疼得直咬牙皱眉。

可他极少见谢瑾这般待人严厉,只得认怂服输,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了。

然后一动不动看着谢瑾掀开自己的里衣,重新上药包扎。

“皇兄,对不住……”

谢瑾眉心一落,还是难掩失落低迷的情绪,喉间微哽:“是我对不住皇上。你弄成这模样,皆拜我所赐……”

“与皇兄无关……”

裴珩知他必会因康怀寿的所作所为而歉疚自责,也不知该如何劝慰。

谢瑾避开这个话题,又正色说起别的:“北朔使团已离开建康,朝中要事谭相会先行处置,皇上安心养伤即可。若是明日伤势稳定,我们就回宫。”

裴珩见他起身要走,呼吸无端一急,又患得患失抓住了谢瑾的手。

“哥……”

谢瑾脚下一顿。

月色寂静,裴珩忽一股心绪难平,引得胸口起伏。

他抬眸乞怜看他:“以后,我可以这样唤你么?”

谢瑾心神也剧烈一晃,清淡的侧影却看得不是很分明,良久,他喉间才很轻地“嗯”了一声。

“……好。”

第66章 听政

又过了两日, 御驾才从相府摆回了皇宫。

自此裴珩在城北遇刺的消息彻底炸开,一时间闹得建康满城风雨,街头巷尾无人不在议论。

此案也正式交由了刑部与兵部审查办理。

不过裴珩下了密令, 弑君一案须低调查办, 官员有关案件进展一应不得入陵阳殿禀报, 若要示上,只得以书面折子启奏;宫中也不许任何人公然议论,但凡发现,一律割舌廷杖。

他如此做, 无非是顾及谢瑾。

康怀寿要弑杀之人是裴珩, 却无意弑了谢瑾的心。

谢瑾面上虽不显露, 甚至刻意隐藏,可裴珩还是能察觉出他的低迷。

谢瑾也对此心照不宣, 不曾问过办案进度。

他并非避嫌, 而是无话可说。

勾结敌国,弑君篡位,皆是重罪中的重罪,遑论康怀寿是打着为自己筹谋帝位的名号, 行大逆不道之事——他没有脸面为老师开脱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