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昵昵儿女
魏渝将帘子放下,感慨当官之人的心思深沉:“这赵知府竟然又利用我们摆宋家一道。”
一月后,邺城竭石港的消息也传到了幽州。
宋家大房落下“占港私用,匿税不报”的罪名,宋家二房三房因着放债囤田,被落下“鱼肉百姓,奸民敛财”的罪名,其余旁支也被发落不少罪责,他们互相推诿,互相举报,最后家财悉数充公,那宋家四房不仅全身而退,还因着救火有功,主动将宋家几房阴阳账目呈上,被赵知府大赞。
那几日死了多少人他们无从得知,只知道日后竭石港变成了官家所有,但仍旧由着宋家四房经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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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一晃而过,日头迈进多雨炎热的夏日。
过港一事得以解决,这让魏家商行上下干劲十足,囤货队伍来来往往,几大库房已然没有落脚地方了。
这一日,魏渝马忠正与孔家言哥儿在福人居吃茶商讨日后在邺城开铺一事。
孔言忽然道:“你兄长是不是就要下场秋闱了?”
魏渝笑着点头:“可不是么,这些日子我总怕扰了他读书,回到屋头轻手轻脚做事,不敢发出太多动静。”
“这家中有读书人,仔细些也是对的,不过一过秋闱,魏学子就是举子。”孔言笑道:“到时你家田税地税又要有所减免,这可就是幽州炙手可热的贵婿了。”
魏渝愣了下:“你的意思是到时有媒婆会来我们家给我兄长说亲?”
“这是自然,若不是你兄长守孝三年,怕是你家门槛都要被媒人踏破了。”
“这可不行!”魏渝急着喊道。
因着动静大些,把豆苗和孔言都吓了一跳。
见他们看过来,魏渝皱了皱眉:“这两年我不在幽州,我哥哥向来冷情,他根本不懂这些,我怎么也得给他把把关!”
孔言噗嗤笑了:“魏学子不懂,你就懂了?我瞧着你还不如趁着还没走,去静幽山福昭寺给魏学子求个上好的姻缘签!”
豆苗见罐罐是真的难过,拍拍他肩膀:“罐罐,我不还在幽州吗?到时候若是媒婆上门,我定然会好好了解对方家世人品。”
魏渝幽怨看他一眼:“豆苗哥,我听人说你过年回凤阳,婶子给你相看了?”
豆苗黝黑脸蛋一红,嘿笑两声,大大方方道:“也,也是合了眼缘,她年纪小些,就定了来年腊月的日子。”
豆苗哥和他兄长同岁,今年十九岁,前两年放下彩儿后就专心在魏家商行做掌柜,虽说积攒不少家财,可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
说起来当年孔老爷有意招揽豆苗做赘婿,可孔言根本不想成亲,对男子女子都无甚兴趣,那豆苗更是只把孔言当做兄弟看待。
“都定日子了?马豆苗你嘴可真严!”
“没有,没有,我当时与她见了一面,也是这个月家里的信随着猎户队一块来了,我方才知道定下了日子。”
孔言忙笑着追问:“是哥儿还是姐儿?”
“是姐儿。”
魏渝也来了兴致:“是不是很漂亮?很温柔?”
豆苗臊红脸:“漂,漂亮人也好。”
这回轮到孔言和魏渝揶揄豆苗了,挺壮实的小黑汉子硬是被他们逗得满脸通红。
说说笑笑间魏渝又想到自家哥哥。
他垂眸攥了攥掌心,心中有些难过,又打定主意要为哥哥求个好姻缘。
次日,他没带仆从,只骑着羊奶羹独自一人上了静幽山福昭寺。
寺内曲径通幽,香火鼎盛,来往多是女子和小哥儿。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寺庙。
第一次是凤阳的寒山寺,当初兄长为了给他取名,还花了不少香火钱。
今朝他再次踏入寺庙,是为了给兄长求个好姻缘。
不知怎地他好像又有些高兴。
他大手一挥,财大气粗得捐出百两香火,跪在菩萨前一直摇着签桶,还在心中默念:“愿我兄长所得良人。”
没一会儿他就听到后面哥儿姐儿窃窃私语:“这小郎君当真痴情,迟迟不敢落签,想来是心有所属,怕菩萨不保佑他们?”
“唇红齿白,身姿清正,长得可真俊。”
“长得俊还痴情,这样的郎君谁不稀罕?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少爷……”
这些小话说得魏渝脸蛋猛地红热起来,他手一抖,签桶斜倒,掉出一支小巧的黄木小签。
僧人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施主可用解签……”
“不,不必了。”
魏渝脸蛋红得不行,捡起地上的签就匆匆离去。
跑出寺庙老远,他还牢牢攥着那枚小签。
他犹豫一会儿,轻轻展开微疼的掌心,胸腔猛地一震,眼眶竟有些湿热,上头赫然写着“金玉良缘”四字。
□□后的姻缘是金玉良缘。
是好事。
夏日多雨,清晨晴空万里,午后一个惊雷炸开,磅礴雨幕忽然砸下,魏渝在山路凉亭稍作歇息,眼见着天色不早,还是骑着羊奶羹冒雨前行。
行至静幽山下时忽听不远处传来哒哒马蹄声。
魏渝收紧缰绳,离着老远就认出是云风几个穿着蓑衣赶着马车朝他奔来。
“小东家!小东家!”
马车一停,轿帘掀开,只见兄长长身玉立撑伞朝他走来。
他头顶多了一把遮风挡雨的木伞,耳边好像只剩下滴答雨声。
羊奶羹由着仆从骑着,魏渝被兄长牵着上了马车。
“换上衣物。”
魏渝手指冻得发僵,动了两下也没解开衣裳,下一秒就见着兄长的手轻轻覆盖在他腰带上。
腰带一松,湿沉的衣裳便很好褪下。
魏承偏头,不去瞧他。
待换好衣裳,魏渝才觉得自个儿的手脚活了过来。
“哥哥?”
魏承转过头来,轻叹一声:“说说吧,为何不带着仆从独自跑来静幽山?”
魏渝挠挠脸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自然是寻你不得,又去问过豆苗和孔少爷,孔少爷猜测你许是去了福昭寺。”
罐罐哦一声,摸了摸还在滴水的发梢:“我也是没想到这天说变就变。”
魏承视线落在他头发上,道:“坐过来些。”
魏渝听话乖乖靠近,就见着兄长拿着帕子轻轻擦拭他的长发。
“是为了给哥哥祈福秋闱?”
兄长清冽声音落在他耳侧,他觉得耳朵有些痒,微微躲了躲,小声道:“不是。”
“那是为了何事?”
魏渝犹豫一会儿,没有说出口,只道:“是为了给哥哥祈福。”
魏承轻笑一声:“不必替我紧张,我不会教你失望的。”
“嗯。”
魏渝乖乖点头:“罐罐知道了。”
“福昭寺比起寒山寺如何?”
魏渝笑了两声:“比寒山寺小些,但香客很多。”
“可用了你爱吃的素面?”
魏渝小脸一僵:“忘了。”
魏承觉得好笑:“这是求了什么签,竟然教你都把吃食都忘了。”
话虽这样说,他却从身侧拿过一包糕点。
“是酥酪糕!”
酥酪糕外皮是奶白色的层层酥皮,内里夹着软糯的糯米小甜馅。
这厢见着吃食,罐罐才想起来自个儿饿了许久,几块糕点下肚后才眉飞色舞道:“当然是好签,是上等上的好签!”
魏承笑笑:“如此甚好,这样你就更不用担忧乡试了。”
第151章
魏家兄弟回到家中时天色已晚, 两处宅院却灯火通明。
吴师娘陈爷爷等人早就翘首以盼,这厢见着魏渝囫囵站着,她边顺心口边道:“你这顽皮货, 出去怎地不带着云风几个, 树大招风,多少人盯着你们兄弟, 你啊……”
“师娘, 爷爷, 阿嚏……”
一听着魏渝打喷嚏, 吴师娘也顾不上数落了:“云风,快让人熬些姜汤水。”
两碗温热的姜汤水下肚, 魏渝顿觉浑身暖洋洋,可用过晚膳后胸腔有些火烧火燎的闷热,他溜达一圈又与在梧桐树下打滚的灰崽和黑狼分食半个冰在井里的寒瓜。
不料事情就坏在这寒瓜上。
是夜, 万籁俱寂。
魏承从书房回到屋子就听到小声啜泣,他神色一凛,快步来到床边,就见着魏渝双目紧闭,脸蛋通红, 鬓边湿发紧紧贴在脸侧,轻薄的被子被他踢到床下, 雪白的里衣早已被汗水浸透了。
“罐罐!”
魏承忙捡起被子把陷入高热的人抱起来, 厉声喊道:“云天,快去新院请涣哥儿来。”
院子忽然乱了起来。
“哥,哥哥。”魏渝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哭道,“你抱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