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昵昵儿女
“哥哥放心,我心里有数。”
魏承又嘱咐两句才放他离去。
等到出了客栈,宋万奚忽然道:“我早就听说魏家商行有个少年掌柜,聪慧多谋,生意做得极好,今日见着了果然不同凡响,不过……”
魏渝顺着他的话:“不过什么?”
“没想到你这般英才的小掌柜竟然也如此听兄长的话,我父亲娘亲一念我,我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魏渝笑两声:“许是我哥哥年轻,声音好听?”
宋万奚又是一噎,他是真没想到这名声在外的魏小掌柜竟然这般滑头?
他只能再次装作病重的样子,以着帕子干咳两声。
宋万奚带着魏渝逛了邺城集市和各大商行,见着不少海制品,南边传来的瓷器美物,椰雕藤制品……最后又来到一家热闹的酒楼吃饭。
见着色香味俱全的海虾海鱼端上来,魏渝心中想着兄长的嘱咐也只是浅尝辄止。
“要说这邺城有意思的地方还真是不多,竭石港倒是算一处,每隔七日就有海船靠岸,不知魏小掌柜可去了竭石港?”
“初来乍到也不知晓那竭石港的规矩,故而几次想着也不敢贸然前往。”
“那择日不如撞日,我爹主管着港口商船来往,今儿带着小东家去港口转转?”
魏渝放下手中的筷子,好似无奈得摇摇头:“我八百两黄金还未准备齐全去了又有何用?”
宋万奚已然熟悉了这魏小掌柜的直白滑头,遂笑道:“宋家又不是山中匪徒,强买强卖,其实今日我厚脸皮跟着子明表哥前来叨扰,也是因着我大伯和我爹早就听说小东家来了邺城,他们早在你来那日就想着与你好好谈谈过港一事,无奈这些日子却不见小东家主动上门,如今想来是因为银子没凑齐,不好意思来?”
魏渝煞有其事的努努嘴:“可不是么。”
宋万奚听他这样说,觉得终于到自个儿主场了,捧着来道:“小东家非池中物,谁也没想到短短几年,你的魏家商行就供上了蒙州和幽州的山货和药材,饶是我们阻拦,可凭借你的能耐也能飞得出去,凡事也莫要提前打退堂鼓,我大伯让我捎一句话给小东家。”
魏渝瞥他一眼:“说来听听?”
“咱们两家的生意多有重合,说起来是真正的对手,你抢了蒙州和幽州的生意,我们宋家这些年也没有找你的麻烦。”
宋万奚接着道:“若是你肯将栽种野山参的法子交出来,竭石港的闸门随时为魏家商行打开。”
魏渝挑眉,心道幽州汤大爷觊觎他的山参园子,邺城宋家也觊觎,想来这自栽自种的辽东山参是真的惹人眼红?
“那真是遗憾,没有什么法子,全靠老天爷赏饭吃。”
宋万奚面上不见意外也不见没完成任务的怅然,只点点头:“原是这样。”
“其实我也有一件事想问问宋少爷。”
宋万奚略有疑惑:“小东家想问什么?”
“我觉得你们宋家根本没有瞧得起我魏家商行。”
宋万奚一愣,忙道:“小东家何出此言!?”
魏渝淡淡道:“我来时早就打听到了,宋家大房管着城中铺子和竭石港的生杀大权,二房三房放债囤田,赚得盆满钵满,你们四房只管着港口的活计?我虽财力比不得宋家,可怎么说也是魏家的东家,有一艘能装载万石的商船,你们四房的地位比大房的管事都没有高多少,派你一个病秧子来当说客,如此还不是不够诚心诚意?”
这话一出宋万奚脸色一变,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魏渝,你欺人太甚!”
他身后以及魏渝身后的云风几个仆从都唰唰亮了刀子。
在场只有魏渝神色未变,笑着看着宋万奚装不下去从容不迫。
宋万奚死盯他一会儿,忽然道:“你们都下去!”
“少爷!”
“都滚出去!”
魏渝也对脸色紧张的云风几个道:“你们也出去。”
仆从离去,阁楼中也只有他们二人。
宋万奚冷笑一声:“你故意激怒我欲意何为?”
“你装病秧子又意欲何为?”
宋万奚又是一噎:“你……”
他气冲冲将脸转过去,重重捶了下桌子:“我知晓你的意思,不过是想要离间我们宋家罢了,我们四房对宋家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看在你我年岁相当,今日之事我不会说与大伯听。”
“宋少爷是几月生辰?”
宋万奚瞪他一眼,过了会儿才硬邦邦道:“十月。”
“我是冬月出生,应该叫宋少爷一声万奚兄。”
“你们四房管着港口营生,这些年过往账目想来清白不到哪里去。”
魏渝笑着道:“我也看在宋学子的份上,今日好言劝你一句,树倒猢狲散,凡事多为自己和亲人考量,莫要成为旁人的替罪羔羊。”
宋万奚皱眉思虑片刻:“你听说了什么?”
魏渝点到为止,起身道:“若你当真对宋家忠心耿耿,尽可将我的话转述与你大伯二伯听。”
这人一走,宋万奚的脸色霎时沉了下来。
他脚步不停,直接上了马车:“回府!”
过了会儿,宋万奚掀开帘子急道:“为何过府不入?”
贴身仆从小声道:“大少爷的车马停在正门。”
宋万奚咬了咬牙,险些装不出来往日的谦逊病弱,将帘子重重一摔:“从西侧门入。”
因着他爹是庶出,从小到大这等事情不计其数。
宋万奚回了宅院,便对心腹道:“速去港口让四老爷归家,就说我身子不好了。”
没过一会儿,宋四爷风尘仆仆归来,却见着自家儿子正面色铁青坐在房中。
“今日见了那魏家商行的小掌柜可生了什么事?”
宋万奚沉声道:“父亲,宋家恐有大事发生。”
宋四爷默了默:“那魏小掌柜与你说的?”
“这小子滑头得很,十句话有九句话是假的,唯独这一句话,我觉得是真的。”
宋四爷年老谋深算:“他应该是见过赵知府了,不然此人不会凭空说出这一句话。”
“赵知府?探子只说那魏承下了拜帖,赵知府并未回帖,这些日子也没见着他们见面,再说他这些年与宋家和气相处,身边又都是宋家的眼线,他难不成想凭借几个家仆就来制衡宋家?”
“明日你就带着你娘亲和兄弟妹妹跟着商船去闽地,近期不要返回来了。”
宋四爷沉声道:“赵知府是要对宋家下手了。”
“爹,若是大伯二伯拿你当替罪羊,我和娘亲几个兄弟姐妹就是犯人亲属,就是带着家财跑到闽地也无济于事,难不成你要我们被官府通缉,东逃西窜一辈子?”
宋万奚捶手气道:“这些年只因着祖母是奴籍妾室,咱们四房在宋家的日子过得还不如大房管事!兄弟妹妹哪一个不被他们欺负得连屋子都不敢出?还有我幼时被宋家的大少爷推下池塘,若不是我娘跳下池塘救了我,我怕是早就淹死了,倒是牵连了娘小产……”
忽然,门从外头被打开了,走出个上了年纪也可见美貌温柔的女子。
“娘……”
“夫人你身子不好,怎么不在屋子歇着。”
“老爷。”
李氏以帕子掩唇,轻咳两声:“我听着万奚身子不好就来看看,不成想听到你夫子争吵此事,老爷,宋家若是被清算,第一个推出来挡罪的人只有你。”
宋四爷长叹一声:“夫人,我知晓他们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可,可是此步亦是凶险……”
李氏轻声道:“你打生在婆母肚子中那一刻就注定日后要遭受此等血雨腥风,你不救我们,没有人能救我们了啊……”
又过两日,赵知府再邀魏家兄弟见面,主要商谈秋季过港一事。
魏承道:“宋家一倒,邺城需要大量外地商户,我们外地来的魏家商船未来一段日子可以充当宋家商船部分的角色,大人本意削弱港口,可此事也要循序渐进,日后我们也可为邺城百姓提供活计。”
赵知府点了点头,他有意考校魏承:“若收回宋家侵占的农田,如何该让百姓复耕?”
“以从宋家收回来的农田弥补朝廷年税,从而减轻赋税,鼓励种田。”
赵知府笑了:“你清正又懂变通,学识高,又师承颜公,练得一手好字,日后定然前途无量。”
又道:“明日你们兄弟便启程回幽州吧,邺城要乱起来了。”
乌云密布,风雨欲来。
魏家兄弟身姿修长,临窗而站,皆目露肃色。
“听孔管事说这两日城内多了一些走夫。”
“宋家发现了。”
魏渝想到什么,道:“若是哥哥是宋家家主,如何破局?”
魏承勾唇轻笑:“放火,烧账房,找替罪羊。”
他又道:“明日咱们启程回家。”
魏渝点头:“咱们从未在明面上见过赵知府和宋家人,就算他们打破了脑袋,也想不到咱们兄弟也掺和了一脚,日后就是报仇雪恨,也找不到咱们头上。”
想来到那时竭石港就不再是宋家敛财的工具了。
这场雨一直下到午夜,忽然就听打更人焦急喊声:“走水了,宋家祠堂走水了!”
次日一早,魏家兄弟的数十匹车马前脚才走,他们所住的客栈立马被官府查封,不仅如此城中所有宋家商铺悉数关门大吉。
城中官兵忽然多了起来,听着口音好似是蒙州人。
魏渝忽然想到义庄,心道这个赵知府原来是用着此处藏匿从蒙州借调而来的官兵。
想来也是许蒙州知府不少好处了。
城门处聚集着不少马车,还有许多身着锦绣华服的小姐夫人哭哭啼啼,以泪洗面。
“赵知府有令,邺城人不准私自离城,违者斩杀不留!”
“官爷,我们是幽州来的商户,本想在邺城开铺,可眼下……”孔生福赔笑道。
那官差自然早就与赵知府通了气,但还是故意为难一番,才道:“走吧!”
魏家车马摇摇晃晃出了城,这也让那些宋家旁支慌乱起来:“凭什么他们可以走!”
“他们是不是宋家大房的人?”
“对啊,凭什么让他们走!”
质疑声此起彼伏,可为首官差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