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昵昵儿女
“承哥!是我!”
一听这声音魏承连忙开了门,就见着门外不仅有豆苗还有高大的马屠户。
马屠户肩上还背着个大柳条筐子。
魏承赶紧开了门:“快快进来。”
豆苗和马屠户顶着一身风雪进了屋,他们肩上头上都是落雪。
“小娃睡着了?”豆苗看一眼罐罐。
魏承道:“吃过饭就睡下了。”又回身赶紧拿着干净的帕子递给他们:“豆苗,马叔,快擦擦雪水。”
“承小子不必忙活,就走了。”
马屠户没接,弯腰拿走上面一层干草,掏出里面的宣软厚实的棉被被褥放到炕边。
魏承有些惊讶:“这,这怎地做好了。”
豆苗道:“上午的时候我娘看天色不对,怕雪下大你和小娃挨冻就赶紧做了,赶巧我几个婶子都在,有她们帮忙这半天就做好了。”
魏承连忙谢过,却听马屠户道:“应该的,你婶子说你又给多了铜子,她也就不退你了,正好家里有人给你赶出来让你先用着。”
“哎?承哥,你哪里捡来的小狗崽?”
豆苗蹲在小狼的窝前,而那狼打他们进屋就像是被侵犯了领地般弓着身子低低的吼着,奈何它实在太小,豆苗和马屠户都没把它放在眼里。
“山上捡的。”魏承没说是狼崽,说了免不了又要编造谎话。
马屠户似乎心中有事,也没多看崽儿狼,道:“豆苗,得走了,等会儿雪下大更不好走。”
豆苗不情不愿的从窝前站起来,小声道:“我今晚能在承哥这里宿吗?”
魏承点头:“可以。”
却听马屠户道:“不成,就这么一窄溜的炕,你睡觉什么德行你自个儿不知道吗?快随我回去,你娘还等着你呢。”
豆苗垂着头道:“好吧。”
这炕睡三个孩子其实也不妨事,魏承见马屠户这样说也就不挽留了,只道:“豆苗,今天天不好,你在山上过夜婶子免不了担忧,等哪天天好了你再来睡觉。”
豆苗脸上这才露出点喜色。
送走马家父子后,魏承赶紧把厚实棉被展开往炕里送送,免得这一路的风雪染透了棉花,到时候热气一上来怕是会泛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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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屠户和豆苗回到家时天差不多都黑了。
亲戚家几口人已经在屋头睡下了,只有豆苗娘房里留着光,在等这对父子回来。
豆苗在路上就哈欠连天,这厢脱衣服上炕没一会儿就睡下了。
豆苗娘放低声音道:“俩小孩过得咋样?”
马屠户想了会儿,道:“拾掇的干净,也有个家样。”
“我打眼一瞅就看见口铁锅,油盐酱醋,盆子碗筷都齐全着,连那个牙具牙粉都有呢。”
豆苗娘沉默一会儿,道:“你觉得咱村中有几户人家能用上那铁锅,有几户人家能盖上那么厚的棉被子?一两棉花可快四十文了啊!”
马屠户枕着胳膊:“不是说典当了他爹留给他的长命锁。”
“什么长命锁值四五两银子?我听人说过魏承的长命锁好像叫不上什么价,”豆苗娘道,“不论别的就说那口铁锅,两套棉衣和一套棉花被褥,这哪里是一个长命锁能买起?而且那小娃要什么,承小子给买什么,那天去买糖,我只敢买最便宜的野楂糖充充门面,承小子却给小娃买挺贵的芝麻酥子糖!”
“村人都说魏承捡来的娃娃身上带灾,你看魏承这日子不是越过越好?魏承以前在魏家过得是什么日子,现在又是什么日子?”
豆苗娘来了兴致,悄声道:“那柳娘子没少在村口讲讲咱家的事情,她嘴闲心眼坏,扯着旁人说咱们一家也会被那小娃引来霉运,你看看咱家哪有一点不顺?是你猪杀少了,还是豆苗不能吃了,还有我……”
豆苗娘都忍不住笑了:“盼了那么多年的娃娃终于来了。”
她又道:“说人家娃有灾的是王家和魏家,那两户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自个儿做了坏事遭报应了还冤在人家两个孩子身上,就说说除了王壮子夫妇,魏三年,还有魏承那个心狠的娘,这谁还遇到什么事儿了吗?他们那种人心术不正,出了事情就是报应,怨谁?倒不如怨自己不给自己留条后路!里正都那么看重魏承那小子,想来这小子和那小娃肯定是个有福气的!”
马屠户不信这个,但还是顺着豆苗娘的话:“既是如此,往后能帮那俩娃咱就帮一把,不论什么好处不好处,就当给豆苗和娃娃积德了。”
豆苗娘应了声哎:“我也是这样想的。”
外面又刮起一阵风雪,最后一丝光亮灭了,屋里的窃窃私语也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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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是在后半夜停的,这天晚上山风很大,似乎要把小小草屋连根拔起。
好在两个小孩身下是温热的火炕,身上被棉被裹得严严实实,竟一点也不觉得冷。
一大清早雪停后,魏承就被罐罐扯起来堆雪球,就连杏儿也跑出来撒欢。
连着堆了三个,罐罐的鼻头就冻得通红,魏承连忙把他抱回屋里烤火,烤过之后又给他脸上手上擦了香香。
他道:“哥哥要去村尾周家买些干菜,你怕不怕冷,想不想和哥哥一起去?”
罐罐道:“要去,要去。”
魏承一边给他擦手一边道:“去也成,可是在路上就不能玩雪了,把手冻出疮来那可是真疼呢。”
“不玩,不玩雪了。”
罐罐晃着小脚,乖乖道:“罐罐不要疼。”
魏承摸摸他小脑瓜:“罐罐真听话,那我们现在就往山下走。”
新雪绵软,踩着就是深一脚浅一脚,魏承颠颠罐罐,呼吸中飘出白气:“有些沉了,再过些日子哥哥怕是都抱不动了。”
“不沉的,不沉的。”
罐罐带着黑毛裘领,小脸陷在里面,只露出双黑眼睛:“哥哥要一直,抱罐罐。”
魏承笑了:“一直抱?也成,哥哥多吃些,争取长得比马叔还壮些。”
俩小孩到周家时发现他家门户大开,零星有几个村人进进出出,好巧不巧从对面走过来两个人,一个是那带着裘领和护袖的魏琳琅,另一个魏二年的次子魏田。
也是奇了,这魏琳琅向来喜欢的是魏三年的独子魏德,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带瘦黑贪吃的魏田出门。
魏承抱着罐罐就走,却不成想那个向来高高在上的魏小姑竟然扬声道:“魏承,你站住。”
魏承当作没听见,却见那魏田上前拦住他:“小姑姑和你说话,你聋了吗!”
魏承淡淡看一眼魏田,道:“我可没什么小姑姑。”
魏田还想说什么,魏琳琅道:“魏承,你可知道你三叔生了很重的病,怕是过不去这个年了,你怎么也是魏家人,不管他对你做了什么,他也只是一时糊涂,你不应该去瞧瞧他吗?”
“瞧他?他有子有妻,有兄有妹,送终怕是用不上我这个外人吧?”
魏琳琅气道:“魏承你怎地这样没教养!”
“没教养也比没良知做个畜生强些。”
魏承一言难尽的看着魏琳琅,冷道:“你既然都知道魏三年做了什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想来你和魏三年也是一路人。”
“你!”
魏琳琅视线落在魏承怀里小娃的裘领上,瞧着竟和她是一路皮子……
她皱了皱眉:“那娃娃脖子上戴的东西你们是打哪来的?”
魏承懒得和她废话,抱着罐罐就往周家屋头走。
魏田讨好道:“小姑,你理魏承做什么,就他那种脾气秉性,又硬又臭又穷酸能说出什么好话,我看那小娃戴着东西没准是他偷的!”
“偷的?”魏琳琅摸摸自己的裘领。
前两日她又去镇上一趟,打着置办年货的名头其实是为了能与李郎在茶阁见上一面,两人互诉衷肠之后又……等她离去走,李郎将自己的裘领借给了她。
她脖子上戴的与那小娃戴的都是黑色,只是瞧着那小娃戴的更厚实一些?
魏田道:“不然那个魏承哪里有铜子买这样的皮子裘领?我早就听说他天天拎些柴火跑去镇上卖,一般是怎么拿去又怎么拿回来,没准啊就是在镇上做了偷子!”
魏琳琅抚了抚心口,按下一点点不安,道:“想来也是这样。”
等他们进周家屋头时正好魏承和那小娃出来,擦肩而过时魏琳琅露出个瞧不上的笑。
魏承却是半点眼色也没给他们,只背着半笼菜抱着罐罐快步往家里走了。
周家的地窖里的菜果然不少,魏承要了两颗菘菜,一颗带着冰碴的酢菜,又要了一把蕨菜干和两样蘑菇干,和一小捆还算新鲜的葱蒜。
这些菜总共才花了不到二十文。
有了菜也有了肉,米面齐全,西瓜子果脯糖果糕点也不缺,这个年真齐全了。
除夕这天一早,山下的炮竹声就没断过。
魏承给罐罐穿好衣服鞋子,又给他净牙,忽然就听罐罐嘶了声,眼泪含眼圈:“疼。”
“疼?让哥哥看看。”
魏承轻轻掰开罐罐的嘴,就见着罐罐腮帮处长了块小白疮。
是火炕睡热了?可是他没事,那还是西瓜子糖果果脯吃多了?这些都是罐罐爱吃的,魏承也没刻意管着他,难不成真的吃这些东西吃多上火了?
“蝈蝈,窝嘴,枕么了?”罐罐红着眼睛看着魏承。
魏承松开手,皱眉道:“许是有点上火,罐罐这两日要少吃些甜物,多吃些清淡的了。”
罐罐神色如遭雷劈,抱住魏承的大腿:“不要啊,哥哥,罐罐要吃。”
魏承摸摸他的头:“听话。”
罐罐抿着嘴不应,小眼神却滴溜转着往就在一旁放着的甜物上瞥。
那意思似乎是在说罐罐可以偷偷吃呀。
“一会儿哥哥把这些挂在高处。”魏承怎会不知小娃心中所想,瞧着那张委屈的小脸,他又放软语气道:“给你吃,就是不能像前两日吃得那样多了,成不?”
罐罐吸吸鼻子道:“好吧。”
对联儿昨天就贴上了,眼下屋内屋外一片红火喜庆,就连杏儿的窝都贴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福”字,这自然是罐罐贴的。
中午他们吃了四道好菜,酱熟软烂的地豆排骨,醋溜菘菜肉片,油炸包着白面的黑蘑,和一到清爽可口的凉拌蕨菜干,晚上又吃了一锅葱香猪肉饺子,魏承瞧着罐罐吃饭不耽误也就放下心来。
除夕本要守夜,可魏承从早忙到晚,早就累了,罐罐又是天黑就要睡觉的小娃娃,两个人也就没有守夜,铺上被褥就睡起了觉。
大年初一是要去拜年的。
他们在村中能拜年的也就只有马家,里正家还有草郎中家,于是魏承赶早起来收拾自己,然后又给罐罐梳头洗脸,给他刷牙时魏承又看一眼小娃的嘴,发现那小白点竟然又变大了。
昨天他没忍住还是给罐罐吃了不少甜物。
魏承道:“罐罐,嘴巴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