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昵昵儿女
罐罐眼泪都快出来,还摇头:“不,不疼。”
魏承哭笑不得道:“你这个小娃。”
“等会儿去郎中叔家拜年,让他给你瞧瞧。”他放重了点语气:“今儿不能给你吃甜物了。”
罐罐水红着一双黑眸:“那给,罐罐,吃一颗糖糖,好吗?”
魏承忍了又忍,轻声道:“不成。”
“那,那吃块杏杏。”
罐罐的小眉毛都委屈红了,颤着嘴唇:“哥哥,就吃块杏儿,好不好呀?”
“哥哥,哥哥,哥哥……”
魏承瞧着罐罐这雪白可怜的小模样心都软的不像样子,咬了咬才道:“成,依你。”
第23章
魏承带着罐罐从草屋下来, 就见着村路上来来往往都是拜年的人,汉子婆娘衣着整洁,面带喜色, 他们牵着的小娃大都穿着压箱底的新衣, 两只小手捧着满满的甜果子。
罐罐黑眼珠瞥几眼又转回来,摇摇魏承的手:“哥哥, 罐罐一点也, 不馋。”
魏承笑着摸摸他的头:“好罐罐, 等你嘴里的疮好些咱再吃。”
在家中时他终究是没忍心给罐罐吃了块杏脯, 可才送进他嘴里不久,罐罐就自己吐了。
想来是杏脯甜酸惹得罐罐口中白疮发作, 疼得他大颗泪珠都滚在雪白颊边,再也不可怜巴巴的央着要吃果子了。
他们先去了草郎中家,刚走近院子就看到莫夫郎搂着自家涣哥儿在水井旁洗手, 抬眼看见他们脸上就露出笑容:“哎呀,承小子和罐罐来了。”
魏承连忙拱手笑道:“阿叔,过年好。”
罐罐也乖乖拱手:“阿叔,过年好。”
“过年好,过年好。”
莫夫郎用帕子擦了擦手, 轻轻推了推涣哥儿的肩膀:“涣哥儿快给魏承哥哥拜年。”
涣哥儿样貌清秀,瞧着有些羞怯, 声音有点小可还是给魏承拜了年, 他又走到罐罐跟前,小手想戳罐罐脸蛋又不敢:“小娃,你得给我拜年呢。”
罐罐贴着魏承的腿,软软道:“小涣哥,过年好。”
“真乖。”
涣哥儿也才七岁, 愣是学着大人的样子,从腰间的口袋里掏出几块杏脯要送到罐罐手里:“给你吃。”
罐罐嗅嗅鼻子,忍痛没接:“罐罐,不能吃。”
涣哥儿道:“为啥?”
罐罐指着杏脯,小眉毛皱着,一副又爱又气的模样:“它咬,罐罐小嘴。”
“啊?杏脯子还会咬人呢?”涣哥儿瞪大眼睛去瞧他阿爹。
莫夫郎笑着走过来:“罐罐这是怎么了,连杏脯子都不能吃了。”
“也不知是这两日睡热了,还是这些果子甜物给他吃多了,他腮帮长了个白点,昨儿还没事,今儿一早吃点东西就疼。”魏承轻轻摸摸罐罐脑瓜,一脸心疼。
草郎中这时整整衣领从屋头出来了,道:“我来瞧瞧,这大过年的孩子吃不了好吃的可不成。”
他轻轻掰开罐罐的小嘴只看一眼就道:“没事,就是上了火。”
“含两天药粉就成。”
莫夫郎道:“我这就去给你们拿。”
那药粉是用纸包包着,颜色青白,闻着不苦只是有些清凉。
草郎中直接给罐罐涂上了,罐罐一动也不动乖得很,许是知道这白疮不治好,他这些天都吃不上好吃的,自个儿心里也犯愁呢。
上完药后,魏承连忙道:“疼不疼?”
罐罐红着眼睛摇摇头。
草郎中拍拍手,道:“刚上那一下肯定是有些疼的,等会儿药化了就不疼了。”
说话的功夫就见着莫夫郎从屋头拿出个小荷包出来:“承小子,这是给你俩的压兜钱,也没有多少你可不准不要。”
魏承心里一热,自从他爹去世后就没有人给过他压兜钱了。
他也没再矫情推拒,说了几句吉祥话大大方方的收了荷包。
赶巧草郎中一家也是要去里正家拜年,几人便一道出发,而这一路上遇到不少村人都是往里正家去。
魏承牵着罐罐落在后面,时不时看到有人回头往罐罐脖子上的裘领瞥,然后一顿窃窃私语,不知道又在编排什么。
“哥哥,他们都看,罐罐。”罐罐小声道,还往魏承身后藏了藏。
“不用怕。”
魏承俯身将罐罐抱起来,让前面的人看不到罐罐的脸,他道:“咱们给里正伯伯拜完年再和豆苗一家碰个面就回家,成不?”
罐罐小手抱着魏承的脖子:“好!”
里正家人很多,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来给他家长辈拜年。
这除了里正的官职身份,还因为这茂溪村曾经只有李家一族,旁的姓氏多是逃难逃荒过来被李家族老收留的,后面就算旁姓村民越来越多,众人也感念李家曾经收留先辈的恩德,每到新年大节都会先来给李家拜年,小辈还会给李家的族老磕头。
“承哥!”
魏承抱着罐罐一回头就看到穿着崭新黑蓝袍子的豆苗。
豆苗满脸喜色:“我想你应该也快过来了,所以给里正伯伯拜完年就在这大门口等着。”
“我也想着你和你爹娘应该早到了,就和郎中叔一家直接过来没去你家找你。”
三个孩子互道了声过年好。
豆苗又踮脚去看罐罐,见小娃有点蔫头蔫脑的靠在他承哥怀里,道:“小娃咋啦?”
魏承道:“他嘴巴上火起了白点疮,郎中叔才给上了药。”
“哎哟,那得赶紧好,不然多耽误吃肉。”豆苗又踮脚往前头看了眼,道:“承哥,你要不要现在过去,这会儿给里正伯伯和大爷爷大奶奶拜年的人少呢,我先回家,等拜完年我去草屋找你和小娃玩。”
魏承道:“行,那我先过去。”
魏承绕开人群进了宽阔的高门堂屋,就看到魏志和魏田正在给坐在主位上的两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一边叩头一边说着过年好,仔细一瞧似乎除了三房一家,魏家人全都齐活了。
李大爷爷点了点魏志,又看向站在一旁的里正,道:“这个就是村里那个很会读书的小子?”
李茂德点头道:“正是,村里读书的孩子少,方家的文小子也在镇上读书。”
听到这话,方文娘推一把方文,喜笑道:“还不给你大爷爷叩头拜年。”
方文忙跪下叩头,还脱口而出一句好诗词,让李大爷爷连连道好,摸出个荷包给方文和魏志:“村小子都有出息都是好孩子,这铜子留着买些笔墨纸砚,好生读书,咱茂溪村也出个才子人物给外面好好瞧瞧!”
方文脸上一喜,接过荷包道:“谢谢大爷爷!”
魏志动了动唇,没说出什么话来,只接过荷包就站在一旁了,旁边的魏田一脸羡慕的看着他兄长手里的荷包。
两边带孩子看热闹的村民都恨铁不成钢的怼了下自家孩子,嫌弃自家孩子不会来事,这李大爷爷今儿拢共就送出去两个荷包,除了魏家那个书呆子魏志就是会说话的方文。
瞧那荷包鼓鼓囊囊的样子可是有不少铜子呢!
里正打眼往人群中一看,笑道:“承小子也过来了。”
魏承牵着罐罐走过来,先给里正和里正娘子拱手拜年,又带着罐罐给大爷爷大奶奶磕头。
李大爷爷还没说话,就听到李茂徳道:“您老不出屋可能不知道,这承小子是猎户魏大年的独子,他爹没了娘又改嫁,后来……”他瞥了眼躲着他目光的魏家人,大过年的到底没说旁的,接着道:“年前在山上又捡了个小娃,两个小孩现在在王老汉留下的那个草屋过日子,整日砍柴挑去镇上卖,日子虽过得清苦,可却是个品性端正又有骨气的好孩子。”
李大爷爷连连点头,他眼没瞎耳没聋怎么会看不出魏承和魏家人之间的事,叹了口气道:“也是个好孩子。”
说着从一旁桌子上拿出两个荷包递给魏承:“你俩个小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铜子就留着买些粮吃,两个汉子只要不懒有劲儿,日子早晚都能过起来。”
“魏承记着了,谢谢大爷爷照顾。”
魏承刚要接过那荷包,忽然就听到人群中传来一声嗤笑:“偷子也配?”
里正厉声道:“谁在哪儿胡说?”
一旁的魏田忿忿道:“我没胡说,魏承就是个偷子!”
“我今天早上也听人说,魏承真的是偷子啊?”
“好像听方文他娘说过一嘴……”
“我是听魏老太太说的……”
李大爷爷停下给荷包的手,皱眉看看魏承,又看看李茂徳:“这是怎么回事?”
魏田上前一步,道:“大爷爷,您看魏承身边小娃脖子上的皮子,那可是正正经经的毛皮子,魏承见天去镇上砍柴卖柴,村人都知道他没卖出去多少,他哪里来的银子买这样贵重的皮领子!”
魏承还没说话,罐罐小脸绷紧,护在魏承身前,凶道:“这是婆婆,给罐罐的!”
“婆婆给的?”
魏琳琅装作无意的摸了摸自个儿脖上的裘领:“娃娃,能戴上这样毛皮子的可不是一般门户,人家大冷天出门又和你非亲非故怎么会把裘领给你?”
魏老太太跟着道:“我说我以前怎么老掉铜子,想来是被哪个手快的人给摸了去!”
“都说魏承的日子过得苦,我怎么觉得他过得可好了。”
方文故作无意的插一嘴:“我和我娘去给先生准备节礼还看到魏承拿着一个满满的钱袋子去买果脯子,那钱袋子的花纹瞧着也不像是汉子用的,原来是偷的?”
方文又看向里正:“里正伯伯您应该也发现了吧?我记得三郎哥成亲那日,魏承可是背着两坛子好酒给您送去,您就一点也没怀疑他铜子的来路吗?”
李茂德冷道:“承小子典当了他爹留给他的长命锁,村中人谁不知道?”
方文缩缩脖子,道:“什么长命锁能买上那么贵的毛皮子?他哪里来的银子?”
“长命锁自是买不到毛皮子的,因为这毛皮子还真是位老夫人赠予我弟弟的。”魏承淡笑看着方文等人,“而且我不仅有银子开春就要在村中买田置地,我还有门路要去镇上的徽林私塾读书识字。”
一听到私塾名字别说方文,就连一直默不作声的魏志都抬起了眼。
“你莫要说谎了,你怎么可能进徽林私塾!”方文又气又怕,他既气魏承被人戳穿还淡定自若,也怕魏承说得是真的!
魏承正要把腰间藏着的李家给的木牌子抽出来,就听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爹,爹!”
李三郎从人群中挤出来,气喘吁吁道:“官,官府来人了!说要找承小子……”
这话一出,看热闹的人群都乱了起来,村人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是里正,那官府的县太爷就是他们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