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昵昵儿女
第40章
乌云密布, 电闪雷鸣,在磅礴的大雨毫不留情的砸下来时魏承已经带着罐罐坐在了豆苗家的火炕上。
乔郎中和里正马叔等人都想让魏承和罐罐去他们家暂住,魏承向来思虑过甚, 他想到乔郎中家有哥儿, 里正家小姐儿哥儿更多,虽说他们还都是小孩可到底还是汉子, 刚想说那就去豆苗家暂住几天, 就见着豆苗娘大着肚子被几个婆子搀扶着来了山脚, 即使有孕在身, 这豆苗娘嗓门依旧洪亮,担忧又热心喊着让魏承和罐罐去他们家。
见此, 乔郎中和里正也不再强求,就这样魏承和罐罐就去了豆苗家,小狼也被带去了豆苗家的柴房。
“吃, 多吃点。”
豆苗娘扶着腰又端过来一盘鲜蘑炒肉片,她月份不算大,不过怀得是双胎就显得有些笨重。
“哇,这么多好吃的,还有蘑菇炒肉!我最爱吃这个!”豆苗眼睛都亮了, 又看向罐罐和魏承,“我大姨母炒菜做饭极好吃, 你们今儿一定要多吃些!”
魏承笑着道好。
今儿这菜在村中属实是极好了, 总共有四个菜,三荤一素,还有一盆雪白绵软的大馍。
魏承忙道:“婶子,兰婶子你们也别忙活了,快坐着吃点吧。”
这兰婶子是豆苗娘的亲姐姐, 因着自家妹子身子不爽利再说过两日马家父子要上山她今早就到了茂溪村。
“就来了。”
兰婶子和豆苗娘长得极像,说话做事也是一样的爽快,将一个大白馍馍夹到罐罐碗里:“这小娃长得可真可人爱,来,别不动筷,吃啊。”
罐罐垂着眼睛,乖乖道:“谢谢,婶子。”
“罐罐快吃,别想了,过两天雨停了你们就能回家了。”豆苗一边往嘴里炫馍一边也劝着。
一听到回家罐罐小脸露出个笑,可大眼睛还红着,重重咬了口白馍馍:“嗯!”
这小样怪叫众人心疼。
魏承轻轻摸了摸罐罐的头,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从去岁冬日到今朝夏日,他们在小草屋住了大半年早就对那里有了感情,这眼见着山洪将要摧毁他们的家,魏承心里更是难受。
几人吃过饭在炕上说话的时候马叔披着蓑衣回来了,豆苗娘连忙起身给他擦身上的雨水,道:“村里老人怎么说,咱村靠河的田地能不能淹?”每到雨季,河边的田最爱淹,好在他们几家的田地都不在那片。
马屠户沉声道:“不好说。”
又看向罐罐和魏承,道:“就当自己家住着,别见外。”
这个汉子向来寡言,今儿却安慰起两个小娃,想来也是因着帮他们搬家时看他们把一方小草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心里也有些怜惜。
天像是漏了个洞,这场雨从午时一直下到晚上,可却不见凉爽,屋里屋外都泛着一丝潮湿闷热。
今晚,魏承和罐罐同豆苗一处睡觉,豆苗格外兴奋,早早就铺好了被子,看着罐罐道:“来,豆苗哥今儿搂你睡。”
罐罐穿着豆苗娘给做的白色小汗衫,甩着两条白生生的小肉胳膊敦敦跑到魏承身后:“不要!”
魏承正在铺他俩的被褥,见状摸摸罐罐的额头:“莫跑,天闷热,等会儿出汗身上不舒坦。”
罐罐道好,抱着魏承的胳膊,偷偷去瞧豆苗:“罐罐不要,豆苗哥抱。”
“豆苗哥不抱,哥哥抱着罐罐睡。”
豆苗故意哼了声,掐着腰道:“行啊,那我也不抱你了,我抱我承哥睡!”
“不行,不行!”
罐罐从魏承腋下钻出来坐在豆苗跟前,一双小手交叠在胸前,忍痛一样道:“豆苗哥还是抱罐罐睡吧。”
豆苗又气又笑:“我是什么妖魔鬼怪吗?为什么不爱和我一处睡?”
这时,豆苗娘扶着腰进来了,笑着训道:“你睡觉磨牙打滚还爱踢人,我都不爱和你一处睡!”
又揽住雪白又肉乎乎的罐罐好一顿揉搓,她身子重不能像以前那样抱他,哎呦哎呦道:“怎么这么白呀,瞧瞧这小胳膊,小腿,比棉花还白还软乎。”
又道:“婶子今晚搂你睡,你依不依?”
罐罐红着小脸道:“想要哥哥搂呢。”
“行行,你这小脑瓜就想着你哥哥。”豆苗娘轻轻点了点他额头,又看向魏承:“承小子,拾掇拾掇就赶紧睡吧,婶子来给你们送蚊袋,再给你们吹灯。”
“诶,这就睡。”
魏承抱着罐罐进了被窝,他挨着豆苗,一旁的豆苗也老老实实蹿到被窝里,豆苗娘给他们挨个枕头边放了个小荷包,豆苗手贱去动,却被他娘啪得一声拍了下:“别欠儿,雨天蚊虫多了,挨咬了我可不心疼你。”
豆苗嬉皮笑脸的应知道了。
豆苗娘一走,屋子静了一瞬。
很快就听到罐罐的声音:“豆苗哥,你睡了吗?”
豆苗道:“没睡,怎么啦?”
罐罐从哥哥怀里爬出来,一点点磨蹭到豆苗被子跟前,温热的小手摸了摸豆苗的手:“豆苗哥,你的小屋小炕好大,谢谢你让我和哥哥睡。”
豆苗一听,也握住罐罐的小手:“这有啥,我和承哥是好兄弟,你就是我弟弟,莫要道谢。”
“好呀。”
罐罐又爬啊爬啊,一个雪白的小团子重新埋到哥哥怀里,魏承轻笑着拍拍他:“睡吧。”
没一会儿就听到罐罐平稳的呼吸声。
豆苗小声道:“小娃睡了?”
“睡了,今儿他累坏了。”
魏承想到什么,道:“豆苗,咱村定下初几去山上挖参。”
“初五过节,初一去。”
豆苗道:“承哥,你想去了?”
又高兴道:“那正好把小娃放在我娘和我姨母这儿,她们多稀罕罐罐。”
“我想带罐罐一同去。”魏承低声道。
“带罐罐?”
豆苗犹豫一会儿道:“那明个儿咱们找我爹说说吧。”
“那天和罐罐说一嘴他就哭得不轻,他太小了恋我也正常,可想到小草屋一没,我俩连落脚地方都没有就有些难受,还不如拼一把带着罐罐一同进山。”
豆苗点头,叹气:“对啊,那就话怎么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虽说我爹杀猪劁猪挺赚钱,可是近些年学屠户的越来越多,我爹娘总是担忧我以后赚不到什么银两,养不了我自个儿的家,所以就想能多攒就多攒。”
魏承想了想道:“你日后也不是非要四处蹿着做屠户,若是有了银子后想法子在各村各地收猪再去镇上盘个铺子卖些鲜肉,这从中也能赚些银子,还省得抛家舍业杀猪劁猪要去外村,久久不能归家。”
“哎?”豆苗惊喜道:“这也是个赚钱法子,我明个儿就和我爹娘说说。”
他越想越激动:“若是这次挖参能赚个几十两,也算是有些本钱,就算我爹娘不盘铺子,交了租子去肉市也可以啊!”
魏承笑道:“是这么个理儿。”
豆苗道:“承哥,你想得可真多。”
又道:“承哥,你以后想做什么呢?你要像魏家那个魏志一样去府城考学当大官吗?”
好久不曾听到魏家人姓名,这一听到又勾起魏承的一些心事。
他犹豫一会儿,还未说出自己志向,豆苗响亮的鼾声就在屋中响起。
夜里外面传来些吵闹声,魏承想起身去看看,可眼皮太沉根本睁不开,只能任由自己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他们起来就听到院外有许多人的哭声,问过豆苗娘才知道半夜山洪还是来了,冲塌了挡在河道旁的沙包,临近河道的农田都被淹了,三四月份种下的粮食全完了。
魏承有些着急,道:“那我们的小屋……”
马叔摇摇头,安慰道:“水太大了现在过不去,等水消消再回去瞧瞧吧。”
魏承也只能作罢。
罐罐抱着小狼,背着小背篓走过来,高兴的仰头道:“哥哥,我们要回家了吗?”
魏承心中一叹,俯身轻轻摸摸罐罐小脸:“罐罐乖,还要过段时间。”
罐罐小脸垂了下去,闷闷的哦了声。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小窝,虽然豆苗家一家待他们极好,可他二人还是不能心安理得的住在他们家。
又过三日,村中的道路的积水终于消失,魏承也带着罐罐小狼迫不及待的回到山上。
这一路走来看到不少被风折断的粗壮树杈横七竖八的倒在路上,等到小草屋前一看,就见着小草屋棚上的茅草早就不翼而飞,鸡棚驴棚的木板也刮去百米远,那扇破烂的木门不见踪迹,空荡荡的屋内只有一地积水。
山洪泄出,冲破数十米沙包,田地受灾被淹,而这首当其冲的草屋竟然没倒,还真算得上奇观,虽说没倒可如今也只是一副空壳子。
魏承和罐罐眼睛都红了,就连小狼都冲着草屋转圈低吼,像是也在愤怒自己的家园被天灾摧毁。
他们也不敢在草屋逗留,只得赶着驴车又回到豆苗家。
这时不少汉子都聚在马家,听着话音儿是在说过两日土地没那么泥泞要上山的事儿。
“承小子回来了,山上草屋怎么样?”问话的人是李三郎。
魏承栓好驴车,又将罐罐和小狼抱了下来,村人看着罐罐怀里抱着的“黑狼狗”都有些龇牙咧嘴。
这“黑狼狗”长得也太像狼了,而且还听说这“黑狼狗”曾经咬伤过姜河村的秦大勇。
“草屋没倒,不过也是摇摇欲坠。”魏承低叹道。
“天灾人祸都没旁的法子。”
“对啊,这老天爷让你没啥就没啥,你哪里还敢和老天爷争?”
“旺成家的田地都被淹了,他老娘知道后整个人晕死过去,到现在还没醒呢……”
村人安慰几句,魏承一一谢过也不多说旁的。
“听说你也想去山上挖参?”坐在这些人中间的老猎户蒙老头问道。
他对魏承说话,那双浑浊苍老的眼眸却一直落在杏儿身上,杏儿也发出一阵警惕的低吼声。
魏承皱了皱眉,侧身挡住抱着小狼的罐罐,对罐罐道:“抱着杏儿去找婶子玩。”
罐罐乖乖道好,抱着杏儿赶紧跑了。
那蒙老头这才看着魏承道:“你去也成,村里不少九岁十岁的孩子都去,就是听说你要带你弟弟可不成。”
旁人也道:“对啊,八九岁的孩子懂事了不乱跑乱叫,你捡来的那娃太小了,到时惊了那株百年人参可怎么办?”
“对啊,哪有进山带个奶娃娃的,不成不成,太胡闹了。”
魏承沉默一会儿道:“我弟弟很乖,他不会乱跑也不会乱叫,各位叔伯大可放心,若是他真的不听话,你们抛下我们也成!”
“那哪能抛下你和小娃!”